第十七回 雲文設計害鍾生 刁虎通謀差季德(1 / 2)

詞曰:

世事危如覆卵,人心險似江湖。平空風浪實堪虞,教你暗中難禦。

禍福分於傾刻,吉凶判在須臾。看來機變隻絲須,不可不為早慮。

右調(西江月)

話說那鍾公子隻因過於悲苦,坐不穩鞍橋,一跤跌下馬來。忙得那蒼頭鍾安連忙來救,雙手抱住公子叫道:“相公,醒來!醒來!”連叫數聲。那鍾山玉歎—日怨氣,兩目悲淚,哭道:“苦殺我也!”老家人道:“相公少要悲苦,出門之人,倘若苦出事來,怎生是好?不如乘此離家不遠,老實回去罷,一來免得太太在家懸望,二來免得在路上千山萬水,受那風霜之苦,三來免得老奴在路上受怕。不知相公意下如何?”鍾山玉道:“豈有此理!我上天下地,一定要救父還鄉,方才了願。恨隻恨刁發天誅地滅,害得我父子分離,拋家失業,好不淒慘!此仇不共戴天,何時能報?”老家人道:“隻求皇天開眼,願相公進京早早金榜題名,這仇就報得成了,有何難處?隻是相公在路上要保重身子,少要悲苦,方好行路。”主仆二人說了幾句閑話,日已西山,主仆二人投了宿店。次日又走。每日夜宿。蒼頭扶相公上馬,從新又走,走了四十裏路,時已晚了。饑餐渴飲。渡水登山,也非止一日的光景。

那一日午後到了京都地界。那公子雖是自小生在京中,隻因他的年紀小,不曾出過門,又離了四年,卻認不得路,蒼頭鍾安又是一向在武進縣看守家園的老家人,不曾進過京,也認不得路。主仆二人一頭走,一頭說還是奔那裏好,蒼頭道:“太太在家曾吩咐道,先到雲太師爺那裏去的。”

公子道:“雲太師如今不知可在落賢莊了?”蒼頭道:“即不在,自然到那裏便知明白。”公子道:“也說得有理。隻是我卻忘記了那落賢莊桃花店的去路了,這便如何?”蒼頭道:“自古說的好:鼻子底下就是路。走兩步向人問聲就是了。”

主仆二人又走了二三裏路,到了三叉路口,二人抬頭一望,隻見右邊隔有一裏遠近,隱隱的見一帶瓦樓房高聳聳的,四麵多是大樹,圍繞十分齊整。公子道:“是了,那裏一定是落賢莊雲府上了。”蒼頭道:“引路。”公子帶轉馬頭,向右首轉彎,奔大路而來。走了半時,到了麵前。抬頭見一帶黃牆、四圍樓閣,當中一座五彩雕龍篆鳳的牌樓,上寫“行宮”二字。公子一著,吃了一驚,道;“不好了!”

正是:冤家偏路窄,狹路兩相逢。

話說那鍾公子一見行宮,連忙叫聲“不好了”,回馬就走。蒼頭忙問:“相公為何這等失驚?”公子道:“錯了,錯了,這正是那太平侯刁賊的莊院。快走!快走!恐他盤出,不大穩便。”蒼頭聽了此言,打馬就跑,跑有一裏多路,方才放心,縱馬緩緩而行。行了數步。隻見一株大桑樹上掛了一張榜文,上麵字跡猶存。公子近前一看:

敕授太子太保、加三級、刑部大堂張為懸賞緝盜,以正欽犯事:

實因某年月日三更時分,欽授太平侯莊宅,突遭大盜放火劫人,失去財物若幹,盜已逃脫。今著各地方官嚴加捕獲外,外仍懸賞圖形,令一應軍民人等知悉。如捕到者,賞銀一千兩;報信者,賞銀三百兩;隱藏者同罪。特示。

後寫年貌、身形、衣服,又畫圖像。

那鍾山玉不知是雁翎二鬧太平在闖下來的禍,便道:“好大膽的強盜!卻也打劫他得好!”正在看完,隻見來了十數騎馬、三五十人,乃是刁虎打獵回來,從此經過。兩下不知。那蒼頭使問道:“諸位請了。借問一聲,這裏有個落賢莊雲太師府上在那裏?”不防刁虎聽見問出個雲字,忙來問道:“你是那裏來的?”蒼頭正要回答,鍾公子見有些不尷尬,忙接口道:“山東來的。”刁虎道:“還是親,還是友?”鍾相公道:“非親非友,是太師的門生,因到京會試,順來一拜。故來一問,求尊公指引。”刁虎見是門生來拜雲大師的,使用手指道:“過了石橋二裏路,便是落賢莊了。”公子謝道。“多蒙指引,請了。”一拱而別,自走路不表。老家人便問公子道:“相公問路,因何不說真話?”

公子道:“你有所不知,你方才見此人模樣,必是太平莊刁賊家裏的人。若說出真話,反惹是非,故爾如此回答就罷了。”不表主仆二人在路閑話。

再講那雲府之事。那趙氏太夫人自從送小姐去後,時時悲苦,雲太師又不曾回來,逆子雲文每日嫖賭,不理家務,隻有刁虎來往,倒轉相好。太太時常訛刁虎、雲文要女兒看,所以他二人凡事不敢違拗,太太也不頂真,倒也罷了。那一日雲文在家無事,在莊門口閑耍,隻見遠遠兩騎馬奔莊上而來,雲文隻認做是刁虎,便迎上前去,拱拱手道:“刁兄連日因何不見?”那鍾公子聽見口音,便道:“不是刁兄,卻是個老實人,難道連舊同窗都不認得了?”雲文聽這聲口不是本處人,倒想不起來了,忙道:“是那位硯兄?小子失迎了。”鍾山玉便下馬道:“豈敢,豈敢。請問尊兄可是雲文麼?”雲文道:“正是。不知尊兄卻是那個?”鍾山玉道:“是常州武進一個姓鍾的,特來奉拜的。”雲文一想,大笑道:“原來是舊同窗鍾林雲兄大駕,失迎!失迎!真是遠客,不知甚風吹來的?請裏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