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詩歌中的猿猴形象(1 / 2)

常常出現在詩歌當中的,主要是猿的形象,猴卻頗為少見。這種狀況,是因人們對猿與猴所具有的不同認識和不同態度而造成的。

本書在第二章已經談過,猿與猴在習性、形貌等方麵是有著較大差異的。這一點,也早已為古人所認識。遠在先秦時期的《爾雅》中,就已經對同種而相異的十餘種猿猴分別命名以示區分了,其中所說的“善顧”的“玃”,即是猴的一種,而“善援”的猱、“小而好啼”的猩猩、“白鼻而長尾”的猴,則都屬於猿類。明人王圻、王思義所編集的《三才圖會》之“鳥獸”三卷中,對猴與猿,更是有著明確的不同解釋,說猴“性躁動,好殘毀物器,好象人所為”,猿則“狀如獼猴而差大,臂腳長捷,好攀緣樹木,其聲哀”。

對猿與猴生物性差別的認識,同人類文化、情感等因素發生聯係,從而使得二者又被賦予了道德、品格各有高下的象征意義。於是,猿被喻為溫文爾雅、慈孝友愛、遠離塵囂、淡泊名利的謙謙君子,猴則變成了狂狷急躁、機敏狡詐、貪婪阿諛的卑劣小人。二者之間的這種差異,如果說在民間尚未被加以著意的強調,那麼,在要求必須具有鮮明立場和濃烈情感的文人學士創作中,卻被給予了極大的引申和發揮。許多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都通過對猿或猴的敘寫,抒發自己愛憎分明的情感,因而出現了不少褒猿貶猴的詩文作品。而在以“言誌”為最高宗旨的詩歌當中,通過恬靜謙恭、隱然世外的猿來寄托詩人理想的作品,便成了尤其多見的內容,涉及猴的,卻十分罕見。

有關猿的詩歌作品,從其內容來看,大體可以分為以下兩類:

(一)通過對猿行動姿態、習性及生活環境的描繪,來讚美它的高潔品行,寄托詩人的理想和幽思。在中國傳統文人的身上,往往都具有著儒家思想和老莊哲學等多種觀念的影響。他們既渴望著能夠建功立業、經世治國,同時也向往著遠離塵囂、隱居世外的怡然生活,即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而當在社會生活特別是政治生活中遇到挫折之際,後一種的願望便尤其強烈。猿的生活習性,很容易與他們的這種出世願望產生共鳴,因而常常受到曆代詩人的青睞和讚頌,並創作出了許多優美的作品。

下麵我們就來欣賞幾首這類的詩作。

其一,南朝梁沈約《石塘瀨聽猿》:

嗷嗷夜猿鳴,溶溶晨霧合。

不知聲遠近,惟見山重遝。

既歡東嶺唱,複佇西岩穀。

其二,唐李白《秋浦歌》:

秋浦多白猿,超騰若飛雪。

牽引條上兒,飲弄水中月。

其三,宋陳允平《觀猿》:

掛石攀雲日半斜,亂山深處絕煙霞。

香林月滿僧歸去,啼落春風幾樹花?

以上詩作,都刻畫出了在大自然中無憂無慮、怡然自得的猿的形象,同時也描摹了猿生活環境的優美、恬靜,創造出了一個色彩富麗、意境深幽的理想的隱居者的天地,而其中所寄托的作者向往之情,是不言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