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回路轉又逢君(2 / 3)

辛麗麗在半透明的浴室裏洗浴,水線流瀉,化做螺旋形流動的美麗曲線環繞雙峰,楊慕次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撞見了水乳交融的世界。他無意識地叫了一聲,聲音很悶。辛麗麗的大聲尖叫掩飾了她臉上夾雜的複雜微笑。

“對不起。”阿次迅速關上門。怎奈是,滿腔春意關不住,門被辛麗麗重新打開。其實,從楊慕次開門的一瞬間,水氣下就冒出嬌豔的花來,欲滴的春水張揚著通體的柔媚,誘惑漾起曖昧的情味,同伴意外施與自己的榮寵,意味著一定有事發生。她站在那裏,讓阿次感到危機四伏。淫心殺意,相彙相融。阿次迅速地拉上窗簾。感性的血液在阿次的血管裏沸騰燃燒,阿次清醒地知道,他再不采取措施,自己的身體很快就會被煎煮成肉欲的稀羹。“麗麗,克製一點。”“你叫我克製?”“對,當然,還有我,我們彼此克製一點。”阿次一邊不自覺地後退,一邊警告麗麗。“你不用演戲,我知道有人指使,我們會出事。”

“當然會出事,又不是出軌,你怕什麼?我們寂寞了大半年了,難道不該全身心放鬆放鬆?享受一下人生?你不會告訴我,你從來沒有接受過女人的愛吧?”辛麗麗溫柔地走過來。

“等一等。”楊慕次說。“我在等。”辛麗麗盈盈地笑。“錯了。麗麗,我們都錯了。不是一個人的錯,是兩個人全錯了。”

阿次忽然明白過來。“這是他百玩不厭的把戲。”“你說誰?什麼意思?”“我們鑽進了一個圈套,設套的人就是杜旅寧。我們誰也沒有畢業,我們還在接受考試。你老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給你打過電話?或者送過新的指令?”

“你怎麼知道?”

“從你臉上。你自己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你現在根本不想做。你照照鏡子,我是從你臉上那些未感光的疲憊找到了懷疑的依據和答案。”阿次扔給她一件衣服。然後轉過身去。“穿上衣服。愛應該出於愛情而不是命令。”

辛麗麗穿好衣服和鞋。“好了沒有?”阿次問。“好了。”辛麗麗說。“我還以為,我的身體對你而言,並不具有吸引力。”“少廢話,我是男人。”阿次回過身來,把窗簾透開一絲縫。“你剛才是不是想殺我?殺了我,你以為你就能順利畢業嗎?蠢!”“五分鍾前,有人打電話給我,命令我色誘你,然後,幹掉你,我就畢業走人,你將會被送回學校重新受訓。”“你也算對得起我。”“你到底是怎麼察覺我的偽裝的?”“你的激情不夠。”“你蓄意貶低我的能力,是嗎?”“我告訴你,我識破你的偽裝,得益於平素間對你的了解。如果,今天換個人,你鐵定成功。”“安慰我?”“恭維你。”阿次從身上取出那封信,所謂的“黨國機密”。他準備拆信。“你瘋了。”辛麗麗阻止他,“我們會被軍法從事的。”“我們的思維方向一開始就錯了。你想,一份秘密文件,為什麼發兩個信封?還有,既然命令我們去領畢業證,為什麼,一路跟蹤我們,然後,安排你殺我,既然已經畢業,為什麼還要繼續考核?錯!他們事先設下陷阱,我敢說,無論你今天是否得手,我們兩個都會被押解回去,重新補課。我們反規則的演習成功,僅僅是你我展示機智的一個側麵。它隻是建立起我們絕對自信的催化劑,僅此而已,懂嗎?而杜旅寧就等著我們得意忘形,自掘墳墓。”

“也許你的判斷是對的。我們這一段時間的考核,取得了連續性的勝利。但是行走的路徑一直都是間斷性的,我們在猜疑中、圈套裏艱難跋涉。”

“這些間斷性的路徑,已經對我們提出了建設性的忠告。”楊慕次毫不猶豫地拆開了信,他的臉色頓時鐵青。“確鑿無疑!”辛麗麗接過信來看,上麵寫了一行小字:11月2日下午兩點半,準時到我的辦公室領取畢業證書,逾期不到,後果自負。杜旅寧。兩個人同時看手表。現在是11月2日,上午十一點二十分。怎麼辦?從杭州市區到郊外的學校,僅車程就需要三個多小時,何況,還有一截爬山的路?如果,他們放棄,就此認輸,大半年的特訓付諸東流。“跑!”阿次拉起辛麗麗迅猛地衝出門去。兩個人風一樣席卷而下。

杭州的“皇冠酒店”的停車場上,辛麗麗妖豔地站在“值班室”門口,和護衛員說笑。阿次貓著腰,側著身,鑽進並排放置的車庫。他聽見一陣輕微地鈕鎖聲,原來是一個偷車賊,他的突然出現,讓偷車賊吃驚不小。“你……”阿次用食指放置在唇邊:“噓……”偷車賊笑了。“同行啊?”“業餘的。”阿次謙虛一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發卡。“這管什麼用?我借你工具。”偷車賊要主動幫助他。阿次不說話,把發卡伸進鎖孔,輕而易舉打開了車門,他迅速坐了上去,發動汽車。偷車賊佩服得五體投地。猛地蹭過來,問:“你怎麼弄的?”“專業的!”阿次笑著開走了車。

辛麗麗遙望車子過來,急忙和護衛員做出一個飛吻動作,飛奔過去。

車子在沒有熄火的狀態下,打開了車門,辛麗麗飛身射進去,車門關上,急速前進。

阿初給韓正齊的印象是沉默寡言。特別是在餐桌前。大多數時間阿初是不講話的,偶爾高興了,也是勉強說幾句應酬話而已。但是,韓正齊清楚地知道,阿初胸中藏有萬千丘壑,寂靜的山巒並不能掩蓋他臉上直露的鋒芒。“有人殺不死我,就想攆我走。”阿初把一份《新聞晚報》扔到餐桌上。

韓正齊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報紙標題,有:夫妻炒股失敗,跳海自殺;玫瑰舞廳評選最紅的舞小姐;榮家私生子放高利貸,導致養母被禍遇難等等。

榮初伸手把報紙拉到自己的麵前,險些碰灑了湯碗。楊慕初放下喝湯的銀勺,冷靜地盯了他一眼,榮初畏縮地輕輕把報紙放回原處。“楊家的銀行跟哪家公司合作的最久?最緊密?”阿初問。韓正齊答:“東洋公司。”“這家公司的實力怎麼樣?”“很不錯,東洋公司每年的銷售總額非常高。”“有多少?”“大約七八億法幣。”“東洋公司?日本人開的?”“是的。”“漢奸!家賊!”阿初奮力地敲了一下餐桌,碟、盤、刀叉、湯勺都有節奏地震動了起來,韓正齊和榮初都停止了進餐。

阿初往寬大的紅木椅後背靠了靠,說:“日本資源匱乏,傻子都看得出他們覬覦我中華之心,跟他們長期合作,不是漢奸是什麼!姓楊的連祖宗也賣!”他雙眼冒著火星,濺得滿室肅然。“九·一八以來,日本人占領了我們的東三省,國人抗戰情緒濃烈,抵製日貨的聲浪居高不下,為什麼東洋公司還會有這麼高的業績呢?”

“他們賄賂政府要員,壟斷市場,在奇貨可居的情況下高價拋售股票,他們用五花八門的手段來籠絡人心,最終百川歸海,創造經濟奇跡。”

“我不懂經濟。”阿初說。“但是,把持著經濟命脈的這些投機的商人、昏庸的官僚、買辦資本家,他們也未必懂經濟,特別是國家經濟,國際經濟。”

“先生的意思是?”韓正齊試探阿初的用意。“我雖然反對急功近利的作風,但是,我太想在短時間建立起自己的經濟王國了。分析敵方固然緊要,盡快進入實戰更加重要。”“這一點,我與先生不謀而合。”“現在工商業、金融業的投資效率太低,同樣,資本形成率也低,我們的第一桶金,要想靠投資來實現的話,無疑是天方夜譚。要重新組合一個金三角。要知道,資金和人員的要素齊備,組合不佳,也無濟於事。要想事半功倍,就得走捷徑。我需要一個站在水銀燈下看得見的人來隱藏住幕後看不見的手。”

“我就是那個站在水銀燈下看得見的人。”榮初自告奮勇地說。

阿初淡淡蔑笑,對韓正齊說:“你看見了?魚躍龍門,自以為身價百倍了。”他不急不緩地態度,反令榮初有幾分尷尬和畏懼,他惶然張望了一下阿初的神情,有些不善,於是不敢輕舉妄動。

“他太稚嫩了,靠他做我的左膀右臂不現實。”“那麼,我呢?”韓正齊問,他顯然是想調解一下氣氛。“你說呢?”阿初不僅不領他的情,態度反而很嚴峻。韓正齊頗有城府地笑笑,阿初也就隨和了些,補充地說:“一個為了從前的愛甘心服苦役的人?”韓正齊的心魂在暗中震顫,他始終覺得阿初話中有話。果然,阿初進入正題了。“聽說,韓禹被調到海關去了?”韓正齊手中的筷子掉了一隻,不過,他沒動,沒去撿。

“您是不是太多慮了?”阿初低頭用備用餐巾揩了揩手,根本不看韓正齊的表情,反而更令韓正齊心生寒意。

“假如我們社團因人事不和,而分化解體,我一點也不會驚異。社團的利益,需要維護、建設,你需要對我有信心,而不是戒心。而我呢,需要了解你們的內心想法,不是去猜測,我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維持人際關係上。當然,如果你這樣做,是因為你預感到某種危機會殃及子孫,你很害怕,無所適從,那麼,我可以理解你。”阿初說話的聲音異常柔和,但是,韓正齊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我隻有這一個孩子,先生。”他說,他的語言蒼白,完全沒有力量。“我知道。”阿初說。“如果,如果發生什麼事,請先生放過他。”“會發生什麼事?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不利於我們的事發生!”阿初站起來。“有些事,是迫不得已。”“我也是,迫不得已。”阿初拋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走出客廳,留下韓正齊和榮初各懷心事。韓正齊感到一陣陣困惑和焦炙撕咬著心髒,他需要勇氣去麵對過去的錯誤,更需要背負良心的折磨頑強地走下去。他祈求昔日戀人的在天之靈,對他網開一麵,畢竟,他們曾經相愛。

“憐子如何不丈夫。”阿初凝視著化驗室窗外的鳥巢說。“自言自語,嘮叨什麼呢?過來看看。”夏躍春說。“是TNT炸藥。”

“TNT?”阿初伸手搓了搓桌上的粉末。這些都是他從爆炸現場取得的證物,夏躍春專門請了一位英國留學回來的化學博士來做鑒定。阿初不想等待警察局的檢測報告,他隻相信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辦。

“是德國人發明的。”夏躍春說。“TNT是一種烈性炸藥,其成分是三硝基甲苯,是甲苯跟濃硝酸和濃硫酸作用後,所得到的一種淡黃色粉末。還需要繼續解釋嗎?”

“我記得,我的診室裏沒有什麼紙箱子啊,諸如此類的東西,炸藥會放在何處呢?”

“它的體積並不大,一個醫藥包大小就足夠了。隻要用雷管一引發,它在十萬分之一秒內,能把自己體積變大幾萬倍。TNT 爆炸的瞬時能產生幾十萬個大氣壓,足以摧毀山岩和堅固的房梁。”

“德國人造的?我記得火藥最早是我們中國人發明的。”

“是啊,我們老祖宗在漢代就發明了火藥,距今大約兩千多年了吧。宋代的時候傳到了歐洲,外國人經過精心改良,把火藥技術運用到戰爭中,他們發明了槍支彈藥。船堅炮利,八國聯軍就是靠科技攻陷了北京,野蠻的掠奪,血腥的屠殺……而我們隻知道用來做鞭炮。”

“西歐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你知道嗎?他們最早發明蒸汽機是做什麼嗎?他們用來造歌舞伎。”兩個人同時笑了。“不過,這種炸藥,民間應該很少見。”阿初下了判斷。“對,多用於軍方。”軍方?阿初在想。“警察局到現在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嗎?”“韓正齊心裏有鬼。”阿初說。“不會吧?你們不是合作的關係嗎?如果,他人不可靠,不如你們早點分道揚鑣。”夏躍春打開水龍頭,洗手。阿初在擺弄窗台上的假山石竹,別看盆景小,它也是一個精雕細磨的工程。

“飛來峰是天然的,而金字塔是人工的。不過,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是石頭堆砌而成的,各有其妙,各得其所,各有所成,得看你怎麼砌。”阿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