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反客為主深造次(3 / 3)

“這麼敏感的時間段,他會打電話回來?”俞曉江不解。

“你不是說他感情深沉嗎?難道他不關心,他妹妹的生死存亡?”話音未落,客廳裏的電話驟響。杜旅寧和俞曉江對視了一眼。電話鈴還在響……杜旅寧拿起了話筒。他不主動講話,對方居然也不講話,顯然,對方有意識地等他先開口。“阿次,你在哪……”俞曉江很注意地觀察杜旅寧的表情,她看見了杜旅寧自嘲而又尷尬地笑容。“膽子不小!”杜旅寧說。“怎麼了?”“敢掛我電話。”俞曉江笑起來。“那真是要造反了。”

楊慕次掛了電話,從一家五金商行跑出來,高磊身貼著汽車門,嘴裏銜著香煙等他。“怎麼樣?”阿次跑過來,詢問高磊。“兄弟們都出去幫你找了,現在整個上海黑、白兩道,都在找你父親。各個碼頭、賓館、火車站都張貼了楊羽樺的通緝令,他走是走不出去了。”“你等等,你是說,警察局的通緝令早就發下去了,難道他們算準了他會殺妻?”

“通緝令通緝他的不是殺人罪,而是盜竊罪,你父親涉嫌盜竊祥和紗廠和明風礦廠的五千萬現金。這些鈔票都是聯號的,而且失主事先報了警,他一旦要使用這些現鈔,就會立即被發現。所以,他身上等於是一分錢都沒有。”

“有人讓一個千萬富翁在瞬間成為一個窮光蛋,真夠厲害的。”阿次由衷地發出感慨。“高隊,你說,如果你是他,你怎麼做?”

“當然是報複那個害我傾家蕩產的人啊,你想想,又沒錢、又無路逃,我不拚個魚死網破才怪呢。你說,到底是誰跟你父親有仇?”“我哥。”“啊?就醫院那個?整個一宮廷政變嘛。”“上車。”阿次說。“什麼?”高磊張著大嘴還沒合攏,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縮到副駕位置上。“我知道他在哪!”阿次說。阿次一邊駕駛汽車,一邊止不住地大聲咳嗽,由於這兩天的連續奔波,水裏火裏地煎熬,他身體十分疲勞。他從包裏掏出煙來,高磊摸出打火機替他點燃,煙到嘴裏,算是給阿次提了提神。他車速極快,幾乎是“直殺”到梅花巷的。梅花巷很幽靜,花香逶迤,清新舒暢,滿樹的梅花開放,點點紅心,悠悠蕩蕩,美不勝收。梅花巷七號門口,到處都是便衣警察。“他已經到了。”阿次說。“是呀,太安靜了,靜得反常。”高磊表示同意。“警察局這幫人沒什麼實戰經驗,抓個賊還湊合。”“你下去,幫我把看門狗引開,我進去。”阿次說。高磊一把拽住他。“阿次,你父親身上有武器。”“我跟他二十幾年的父子了。”阿次靜靜地說,“理該相送一程。”高磊注視著阿次淡淡的眸、森森的臉,鬆開了手,“自己當心。”“謝謝。”高磊下了車,他快步走向兩個便衣警察,出示證件後,他把警察集中起來詢問。阿次趁這空隙,像蛇一樣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梅花巷七號小院。

阿次是第二次走進這所幽雅的小院,基本上輕車熟路。小院分內外三層,前院布置得像一個小花園,花徑綠草,自然清香。中間是書房兼臥室,阿次隱蔽身形,從雕花窗子看過去……

他看到一雙女人的腳懸在半空。

一雙因美麗而充滿情色的玉足,在煙霧中搖曳,香風嫋嫋,雲煙漫漫,祥雲朵朵。阿初在漫天雲海中飄蕩,一雙繡著金蓮的紅鞋在浮雲中陡現,阿初認得那雙鞋的主人是四太太,他很想念四太太,猶如想念慈母,他沿著雲階奔跑過去,他在喊:“四太太!四太太!”那雙鞋沒有停止飄動,阿初始終碰不到鞋邊,他突然想起來,四太太原本是自己的姐姐,自己叫錯了,他在雲端喊:姐姐……

那雙鞋果然靜止了,金蓮花綻放出無限光環,從鞋麵上騰空躍起,一個時髦的旗裝小姐站在阿初麵前。

阿初細看她的容貌,仿佛有些像榮榮,又有些像榮華。阿初不敢莽撞,從頭仔細打量到腳,發現她足下蹬著一雙高跟鞋,這雙鞋是雅淑的,怎麼會是雅淑的呢?

阿初愈發惶惑不安,他突然想起:四太太、榮榮、榮華已是故人,於是大駭,嘴裏念念有詞:觀音菩薩救命!觀音菩薩,難道我的雅淑遭遇不測了嗎?

他大叫一聲:雅淑,快跑!

猛地睜開雙眼,他看見客廳頂流線型蓮花燈,燈光明亮,自己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四肢乏力,不覺噩夢初醒,大汗淋淋。

“你醒了?”

阿初看見夏醫生溫和中略帶俏皮的臉。

“見笑了。”阿初坐起來。

劉阿四過來扶了阿初一把。

“阿次走了?”

“是。”劉阿四低下頭。“對不起,先生。”

“沒事,很久沒有這樣沉睡過了。”阿初說。“你去準備車吧,我們就出去了。”

劉阿四應聲去了。

“深度睡眠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夏躍春說。

“你替他辯解嗎?”阿初反問。

“關我什麼事?”夏躍春在準備注射的針劑。

“不關你事,你來的比兔子還快!”“你們賢昆仲同室操戈,是你技不如人,落馬入甕,我趕來救援。你不謝我,還怪我?”夏躍春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說。“我謝你謝得還不夠?”阿初話裏有話。說話間,躍春替他注射了一管針劑,推得急了點,阿初“哇”得叫疼。“你公報私仇啊。”阿初說。“難怪古人說:朋友厚往而薄來。”“你學經學出身?”“這是儒學精神。”“哦,我忘了你是中西合璧的。”夏躍春笑,“你剛才做噩夢的時候,又是觀音菩薩、又是雅淑快跑,你夢見什麼了?”“我夢見……”阿初有些緊張。“我看我得先打個電話。”阿初穿好衣服,拿起電話。“請替我接梅花巷七號。”梅花巷七號的電話一直占線……阿初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放下電話。“怎麼了?”躍春問。“我設了局,楊羽樺入了局。”“大功告成,有何憂慮?”“破局的人變了。”躍春知道,他說的是楊慕次的強行破局,於是勸慰他,“同樣的題目,不同的解題方式而已。”“因為他與楊羽樺的特殊關係,我想他很難控製住全盤。”阿初說。

“看來我不得不承認我預算有限。”阿初拿了大衣,往外走。夏躍春跟上去。“需要我幫忙嗎?”“拿好你的藥箱回醫院,就是幫大忙了。”阿初走到汽車旁,劉阿四迎了上來。“先生,剛才華美書店的老板,給您送了一本書來,他說,雅淑小姐已經付過錢了。”

阿初接過來看,是由一張豔麗過俗的蝴蝶包裝紙,包裝起來的一本薄薄的書。他親手拆了包裝紙,是一本裝潢精致的《樂府》。

他略為一愣,小心翼翼地翻開書的扉頁,上麵印刷著漂亮的仿宋字體。“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是一段《樂府·鐃歌十八曲·上邪》,雅淑買這本書的目的,無疑是要告訴阿初,她明知此去會有凶險,而毅然遵從阿初的指令,雅淑在用性命表達自己對阿初的愛。

除非天崩地裂,雅淑對阿初的愛永遠不會改變。阿初頓時感到鼻酸,隻覺得肝腸寸斷,辜負了佳人深恩。他原以為雅淑“淺於情,重其金”,自己可以在她的靈魂裏來去自如,誰知,她如此重情,自己反做了愛河中的溺水者。

救雅淑,就等於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