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五子說策請五湖 六女按名歸六院(2 / 3)

水夫人道:“好個人非木石,誠可格天!四說中,當以此說為正。但我因久離邱壟,念切鬆楸,故有省墓之說。而初到京師,新居未就;受恩探重。何敢陳情?昨聞太皇太後於宮中亦建講堂,欲召我入講。則省墓之事,益無期日。鼇孫之論,亦成望梅耳,奈何?”因複問麟兒,打一恭,拱立而對道:“說人者,不可逆其情,而當順其意。舅公既天性好隱,而又篤姊弟之愛,當投以所好,而導之以情,隻消婆婆親寫一書,說爹爹因富貴已極,欲解組歸田,而意不能決,必得舅公一勸,同為五湖之遊,既得骨肉相聚,又可免日仄之禍。他人皆不欲其隱,惟我欲其隱,而不深知隱中之趣,未免隔靴搔癢,不如身為其事,心知其意者之言,親切有味,足以悟之。汝可念同胞之誼,急為援手,萬勿作局外觀也!舅公見此書.必欣然而來。來後,即以鼇弟之法行之。不識可否,惟婆婆垂察。”

水夫人輾然道:“冰弦,紫函輩以麟、鼇兩孫為智囊,果然,麟孫不獨智,且彬彬有禮也!”因謂素臣:“姑依此行之。”素臣當差成全、伏波囑咐:“投書後,倘無入京之意,可著一人先回,一人留待,窺探舉動。如遷移別處,即尾隨之,俟其卜居已定,然後回來報我。”遺珠、鸞吹喜得開眼笑,讚不絕口道:“怎這點孩子,個個都有主意!”立娘愈加嚇壞。次日,成全等領書自去。素臣複著文敏去查禮部籍,果是自己小舅的三代,並說文結久投,定是在京會試。田氏笑逐顏開,一會又疑惑:“怎不來見?恐是生病?”素臣道:“若是生病,愈該著人來通知。必為用功之故,恐一入我門,應酬叢遝,即不能靜坐讀書。完場後,自必來見也!”田氏方才放心。

日中,宮車到來,遺珠辭別合家,帶了鳳姐,入宮教授。天子命欽天監擇了初八吉日,令內閣部院翰詹堂上官,送素臣入第。先期,賀禮紛紛送來,俱一概璧謝。到夜,素臣查看禮單,見有楚王賀帖,急問:“楚王何時進京?”文仁稟:“是午後進來的。”素臣忙令掌燈,速赴王府。楚王已奉旨賜宴,入宮去了。次日,素臣入朝,不見楚王,想已賜休沐。卻知道昨日賜宴,是劉健、洪文陪宴。回到府中,文仁稟:楚王一早來拜。素臣暗忖:延安係我辦之事,怎陪宴反不及我?今又瞰亡而拜,何也?因複往謝步請見,總管家以病辭。素臣惘然而回。上午,各官到門候送,素臣力辭。安吉道:“這是奉旨的事,如何敢違?老朽等在東方年兄處,靜候太夫人及各位夫人行後,便隨公相肩輿至府也。”素臣知辭不脫,忙令人送茶點至始升院中去。

先請太夫人上轎,五位夫人隨後而行。水夫人坐鳳轎,田氏、璿姑、天淵各坐翟轎,但有行帳張起;湘靈碧油轎車,大鶴羽掌扇,左右遮蔽。惟素娥一無所賜,虧著鵬兒已封伯爵,領了冠誥,得與玉奴、阿錦、賽奴、雲氏一色俱坐四人圍轎。張著銀浮圖頂,茶褐羅表,紅絹裏三簷傘兒。女眷去完,素臣請各大臣先行。安吉道:“奉旨是送公相入府,不說是引導。”素臣隻得先上肩輿,各官隨後送行,到了府中,素臣拱安吉首座。安吉道:“今日奉有兩旨,一旨是送公相入府;一旨是賜公相尚主。伊關公及洪、趙、皇甫四位是大媒,老朽等俱幫媒,斷不敢僭!”素臣惶懼道:“學生已有一妻四妾,何敢複辱天潢?公主自應居正,而使臣子易結發之妻為妾,又恐累皇上之聖明。此婚斷不敢從,此刻即當入奏!”

希賢道:“皇上有兩全之道:田夫人為左夫人,公主為右夫人。居結發之下,既無嫌於易妻;而不同於眾妾,亦不為褻公主之尊。皇上恐學生等人微言輕,故特命安太師並合朝卿長,共勸公相勉就此姻,斷勿推卻!”日月道:“公主即楚府郡主,加封水安公主者。楚王曾有微勞於兄,許以有求必應,吾兄豈可食言?”素臣方知瞰亡托病之故。長卿道:“楚郡主即女神童,真吾兄之好逑也!非吾兄孰可與耦?且已奉皇上賜婚,豈有別適之理?吾兄其熟思之!”金相道:“皇上說吾兄若固辭,即令弟等入見伯母跪求,兄勿苦劉太師也!”素臣呆在椅上,做聲不得。

日月等便要求見水夫人說:“我等俱係子侄,原該進見。”安吉道:“學生現與公相同官,亦與子侄無異,當一同進見。”素臣隻得入內稟知,並將眾人之言,約述一遍。水夫人道:“這真難屬難處之事!公主兩番救你性命,乃大恩人也。以大恩人而辱為次妻,一不可也;且其年甚幼,你又妻妾滿前,豈不誤彼青春?二不可也;並妻匹嫡,古訓所戒,今日左右夫人,非並妻乎?三不可也。但揣皇上之意,聽諸公之言,則又斷無收回成命之理。公主又豈肯他適?是反害公主也!不從既有害於公主,從又恐非公主之所願。不能報恩,而反辜恩,反覆思之,實無良法以處此,奈何?”

天淵道:“公主是極情願的。皇上與楚王,亦必因公主而有議婚之事。天淵在宮,實所深悉。太皇太後及各宮,常要替他擇配,他便力辭,說世上除了老爺,無人可配。皇後說老爺年紀大。又已有一妻三妾,豈不誤你終身?他便默默不答,私與皇後議論;‘晉文公以暮年入齊,桓公尚以女妻之,可見古人婚姻,並不計年。諸侯一娶九女,可見古人婚姻,不論妻妾之多寡。怨耦則雖夫婦二人白頭相守,愈覺傷神;佳耦則雖姬妾滿堂、樛木逮下,益征愷樂。前日蒙皇上賜婚,看公主神情及皇妃辭色,俱有先以乘韋之意,故知公主之情願。而此番賜婚之故。實由於公主也。”田氏道:“聽郡主說來,則就婚乃深遂公主之願,辭婚即大傷公主之心!從前媳婦曾說:‘楚府郡主若歸於相公,當讓為正室。’何況楚郡主即係女神童,前恩後恩,頻繁重疊乎?媳婦區區之誠,實願退居妾滕,望婆婆慨允此婚!”鸞吹及璿姑、素娥俱為懇勸。水夫人慨然道:“上既難抗君命,下又重違諸媳,中複朝紳滿座,眾口同聲,加以成命實難收回,公主何肯另配?雖欲守硜硜之見,豈可得哉!吾兒速出應允,勿久稽君命也。”素臣垂淚而出,謹以母命就婚。

各官俱大喜致賀。希賢等四人先去覆旨。是日,禮部因知貢舉,翰詹因典試不到者四員,到者共二十五員,設二十六席,二十五席俱一律朝下,素臣一席朝上。須臾,希賢等回來,說皇上大喜,令公相作急行禮。素臣即請入席,希賢道:“這中一間皇上坐過,我等如何敢坐?”素臣道:“皇上坐補袞堂匾額之上,今席在匾下,又偏於東西,似不妨礙。”希賢道:“不如競空去此間,尤覺相安。”因把席東西挑去,空去中間。素臣陪東則失西,陪西則失東;因添毆一席,請古心出來,向上三躬,即入席分陪。行酒七巡,獻湯三道,安吉等不及終席,即起身告辭,要去覆旨。

素臣亦隨進宮門謝恩。回來,隨同水夫人、兄嫂,率領妻妾子侄,先拜祖廟,次拜土神四祀,次拜灶神,然後合家見禮。素臣看去,獨少龍兒,因問:“龍郎何以不見?”水夫人道:“昨日太皇太後召進宮去,說要留住幾日,不知何故。”素臣便不再問。水夫人派素臣居日觀樓,田氏藍田樓,璿姑璿璣樓,素娥素心樓,湘靈瀟湘樓,天淵天繪樓,空鳳羽以待公主,自居安樂窩。以日升堂為素臣日間讀書、辦事之處;月恒堂為諸媳日間會聚、工作、講習之所。五子隨母而居,各丫鬟宮女,亦俱隨主母而居。內監十八名,亦照前派值各門廳。複將奚勤、金硯派居大門內廊房,文虛、張順派居大廳後廊房,錦囊、韋忠、成全、伏波派居正宅東西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