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風從何來?卻是製就風車,從東西出入戲門內設放。演至《龍蚌出聲》,各把門簾揭起,掮將出來,那風便直人堂中,披猖作勢。看戲者眼目俱注視龍蚌,不誆有此,故俱不解其故,幹珠、關蘭夫婦四人,自心明白,卻不肯說破。故內眷皆驚以為奇。及外麵人看出風車,裏邊女眷仍自不解,還隻認做事有湊巧。及至船一入港,恰好風息,更加詫異。虧得碧雲、翠雲兩雙神目,瞥見風車,向各夫人告知,方才明白,各讚篁姑巧思。這出演完,漏己四鼓。
素臣恐水夫人勞乏,因向眾客告止,請俟明天再演。陽旦及三妃回至西宅,三公主俱來迎接。國妃道:“駙馬未回,他兩個守候罷了,女兒怎還不安睡?產後是著不得勞的!”公主道:“王父、王母未回,怎敢先睡?況且和衣睡等,一些也不覺勞。”左文道:“姐姐甚健。宮人們回來說,做的戲異樣好看。姐姐還想明日便去拜壽,好看那下半本的戲哩。”國王道:“若說起戲來,真是好看,戲子俱是一色小孩,相貌之好,衣飾之華,關目之工,曲藝之高,聲音之妙,樣樣俱到絕頂,真個把人要看殺了!賢妃可知:出出都是實事,男人俱在座中,女人聽說亦俱在屏內哩。”國妃道:“妾身虧著對頭親母坐在背後,一出一出指與妾看,說與妾聽,方知演的俱是實事,明日更演著女兒女婿了。妾身還嫌殺陣戲少些,親母說明日有十幾出大殺陣戰。還扮出限風龜龍,景星卿雲,諸色怪異寵物,各種稀奇好看的事來哩!女兒真個健旺,等駙馬來說知,一早去拜壽,隻留心,一覺吃力,就先回來,也不妨事!”左文、右文更是竭力攛掇側妃愛女,亦真慫恿國王許諾。文施一回,便與力言。文施看著公主說:“產後是勞動不得的!”公主道:“妾身自覺精神很好,定是不妨。況且進門多時,不拜見公婆大人,不拜祝太君百壽,也不是道理!”文施道:“這話卻是有理,明日可去稟知。”於是大家急急收拾安寢。
天色一明,文施便去稟知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素臣等因話亦有理,遂同至安樂窩稟告。水夫人道:“我也憶著他三人孤零零的,但隻怕他勞乏。既是精神健旺,出來散散心也好。若愛看戲,隨意看一兩出,一覺勞倦,便去安息,產中犯出毛病,便是一生受累哩!”文施答應而去,即同過來見禮。水夫人恐公主勞乏,令其專拜自己及曾祖三代翁姑,其餘尊輩,俱統作一次拜見,俟改日再往各房,專誠謁拜。隻如此已拜了五回。各女親俱體貼水夫人之意,隻檢頂真尊輩,作一閃受了拜禮,其餘與本家等輩,俱總行小禮。即拜祝百壽,文施、公主井立,左文、右文稍後,五子隨同拜祝。新生之文禱,亦是宮女抱而叩祝。水夫人亦抱而摩其頂上道:“我不能如戲中諄諄念祝,隻好撮其大旨。願汝同我之壽,同高祖之富貴福澤也!”拜壽茶點已畢,齊齊聽戲。內外各照原坐,三公主俱坐馬氏背後。
子弟上場。第一出演《金硯回生》,第二出便演《東宮見聖》。金技、晚香知回生下,有錦衣受死一出。懷著鬼胎,怕焦氏哭泣。今見刪去此出,暗自喜歡。豈知是水夫人看戲目時,已定主意,將《看花》、《受死》兩出空去的,
外麵涇王、吉王私論:“那時皇上雖說素父子女富貴功業,必逾汾陽,也還是未定之同。誰知遠勝若此!”
至《官邸謁嶽》,任喜暗忖:我那時尚未出世,若非舅嶽,我父不且乏嗣耶?
至《遼東誅孽》,皇甫繼早暗忖:若非公相,我父必受其害矣!
至《廣西破妖》,聖公道:“公相之便,既可數得活人,又可淹得滅火,真神便也!”赤坡道:“其人現亦在府,活人,要算是親眼見的;滅火雖是耳聞,先繼父在路即曾說來。”
至《覓峒逢親》,虎兒暗忖:那時若不遇姑父,我父子豈有今日?
至《療瘋醫癆》,幹珠戲關蘭道:“當時母親甚怒,親翁甚苦,豈知股肱夾輔之有力,藥石苦口之利病耶!”關蘭笑道:“人皆以耳為目,親翁乃更以鼻為口。豈親翁聞臭,不啻若是其口入耶?”
至《股肱夾輔》,較以《鑒天荒者》何如,惜未入戲耳!
至《宿廟夢神》,羊祐、岑文道:“不過土神,又是婦女,怎這般靈異?”赤瑛道:“此即家嶽仆婦,其靈異不止此事。”幹珠、關蘭俱道:“現在峒中,香火之盛非常,弟等如有疑往決,其所示之夢,無絲毫爽也!”
至《孔雀埋金》,幹珠道:“這鐵一埋,把赤身峒地脈破壞,毒蟒由此絕滅。家母常說公相真是天人!”
至《虒彌受蠱》,幹珠道:“峒母托夢,就預知此事,家母亦逆料有此。”關蘭道:“峒母托夢,就預先指破,老親母又能前知,何不勸阻?” 幹珠道:“家母說毒蟒該有一番發泄,廣西該受數年茶毒,此乃天數,人力豈能挽回?”
至《縣令棄官》,眾人俱指著東邊,讚宗貫、伯明之賢。
至《親王下榻》,聖公問吉王:“這是目擊之事了?”吉王道:“彼時寡人尚未入繼,得自先王口述耳。”
至《招安設井》、《降龍破穴》、《班師定峽》六出,關蘭道:“此親翁發跡時也。”幹珠道:“後三出弟始與其事;前三出,則吉公與那邊元將軍、宦將軍,裏邊元夫人、宦夫人與有勞焉!”
至《匹馬人宮》,林平仲道:“熊兄驟見公相跌死,這一嚇不小?”以神道:“公相便跌得幾死,弟便嚇得幾死,直到救活轉來,賺進城去,還不知皇上是死是生,公相是禍是福,魂魄正不得上身哩!”
至《隻身勘亂》,江華諸王俱道:“諸出止十演一二,已是怕人;嶽父之功,真天高地厚也!”以神指與平仲道:“你看諸王麵皆失色,事後且然;弟那時一日有數十次訛言,魂魄怎得上身?”
至《誅逆迎鑾》,田寶道:“此聞人諸公身親之事也。那五千長線,是怎樣爬得上去?”聞人傑道:“現在東邊龍兄,這邊林兄弟,裏邊龍嫂子、尹嫂子、白公兩位如夫人。哪一個不是飛身而上的?還有白家的婢仆,島中男女兵將,也個個都從這索上去。不然,怎救得上皇出來?”
至《擒王靖虜》,吉於公道:“此出弟亦未與其盛,成座躬逢者,尚有幾人。”以神道:“除公相家屬外,東邊是龍姊丈,尹兄、元將軍、邢將軍、宦將軍,這邊是弟及奚將軍等人,裏邊是大家姊、元夫人、宦夫人、羊兄、岑兄兩位夫人。”
至《琢州得女》,裏邊水夫人、遺珠留心細看,恍如前日相逢之樂。滿堂賓客,俱歎為骨肉奇逢,尤勝文施海外歸來也。洪儒戲謂全身:“莫非是冒認的?太君是得了大家,便把家姊退了出來,到底要與親翁辨一個清頭哩!”全身笑道:“連弟也如在夢中,是冒認不是冒認,至今還沒有明白哩!”
至《郡主成婚》,虞揮、禹陵、倪又迂三人,與岑文、羊祐私議道:“賤內們說忠勇夫人是在宮中起數,合與公相為婚,方到豐城來的。後來一意委身,鎮國夫人們再撮合。公相執意不從,不知可為易了容,相貌黑醜之故?”羊祐、岑文俱道:“公相豈是重色之人?賤內們相貌亦不為醜,且奉有君命,苦求收用,至再至三,公相堅辭,匪石難轉。”因曆數浙江之拒東方夫人,豐城之拒賀夫人,山東之拒馬夫人、奚夫人,島中之拒成夫人、伏夫人,峒中之拒幹夫人,“皆以寡恩薄情,實緣妻妾已多,故謹守短垣,不敢逾越。連五位夫人俱是萬不得已,依公相本意,一妾也不願置的。”虞揮等方各歎服。
至《滅浙》、《平倭》兩出,幹珠道:“此弟所未與之盛。”聞人傑道:“東邊是白公、鐵兄、劉兄,這邊是弟及吉兄、施兄、林兄、袁兄,內裏是鐵嫂、尹嫂、元夫人、宦夫人、白公兩位如夫人,其餘或遠在荒外,或已作古人矣!”
至《賜婚遇姊》,裏邊鸞吹、紅豆留心細看,恍如前日姊妹相逢之樂,滿堂賓客,亦以為骨肉奇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