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灼其華(2 / 3)

丹凝靜默半晌,而後道:“隻要你喜歡,是哪裏的姑娘都無妨,嫁給你以後安分便是了。”

丹霄卻有意回避地說道:“莫再提這事了,我來看看你,這會兒就得走了。”

丹凝送他至門口,見他牽了馬韁在手,有點兒擔憂地問道:“霄兒,你整日都在忙些什麼?為何總是來去匆匆?”

丹霄笑笑,寬慰她道:“我還能忙什麼?不過是生意上的那些瑣碎事。”

“我隻求你不要惹事,平平安安,千萬別……”

丹霄未等她說完,就心知肚明地道:“好,我懂得,都懂得,你放心。”

丹凝這才終於能放心地點頭,與他道:“那就好,你去罷。”

白馬載著丹霄,很快離開這條街道,再也不見蹤影了,丹凝這才重回到房裏去。當然,她一直未能察覺,在暗處有雙窺視她的眼,一直在追尋她的足跡。

鹹陽城星月教坊寬敞華麗的花廳內,正溢滿酒香和胭脂香,同時伴有熏爐內飄出的檀香,撲鼻而來繾綣旖旎的溫暖氣息。

丹霄剛一進門,頓覺香氣宜人,抬眼望見屋子裏窗閣處盛放的幾盆茉莉,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見他來了,屋子裏即刻有人大呼:“嗨,丹兄,你怎的又遲到啦?來來來,今兒你必須得接受處罰啊!”

屋子裏有五六個人,圍坐在雕花的圓桌短榻前,桌上擺著美酒佳肴,一行人正說說笑笑作詩取樂。正中間坐著的,就是夏芙先,其他的都是夏芙先自幼一塊兒長大的富庶公子們,皆出自有名望的家族,在鹹陽城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丹霄雖不喜歡他們中的某些人,但為了生意,亦為了和夏芙先的兄弟情誼,他卻不得不常出來應酬。

“好好好,我自罰三杯!”丹霄大大方方,徑自坐到了空位上,不用眾人慫恿,他自個兒先痛痛快快飲了幾杯,立即贏得眾人拍掌讚好。很快,他就融入了這一群人之中。

夏芙先與丹霄的位子恰好在對麵,他笑嗬嗬同丹霄道:“今兒個這種日子,你拖延到這會兒才現身,也不怕惹了壽星生氣。”

丹霄回以一笑,問他道:“她呢?”

夏芙先往隔間的裏處瞥了一眼,示意他道:“說是待會兒給大家唱曲助興,現在正準備著。”

他的話一出口,眾人都熱鬧起來,每個人麵龐浮現驚喜,嚷嚷道:“嘿,來巧了,居然能有幸聽連姑娘唱曲!”

丹霄仍是淡淡一笑,並無過多言語。他們又邀他喝酒,酒過一巡,忽聽外頭婢女一聲輕喚:“連姑娘到了!”

眾人忙都朝門前望去,但見一個身著綠衣的美人款款走來。她的頭發稠密光亮,皮膚皎白細潔,身段婀娜纖巧,簡直是從頂至踵都無懈可擊,此人正是星月教坊的頭牌姑娘,名為連羽桐。

連羽桐星目閃爍,顧盼流光,她望向在座的眾人,眼神經過丹霄的時候,略略停頓片刻,旋即對眾人莞爾一笑,微微欠身道謝:“多謝諸位賞光來給羽桐慶生,為表謝意,羽桐獻曲一首,讓諸位見笑了。”

“好!好!連姑娘,快點兒開始吧,這都等半天啦!”座上一人笑著叫囂。他過分的喜悅,令連羽桐略覺羞澀,她垂下頭輕輕笑笑,便找了位子坐下。婢女將琴擺好,她便開始撫琴吟唱,婉轉輕揚的琴聲配著她曼妙柔軟的歌聲,甚是相得益彰,在場的人都迷得七魂出竅,頓覺身處仙境一般。

一曲終了,連羽桐起身給眾人道謝敬酒,言笑晏晏。眾人行酒令,傳詩做唱,全是一副開心表情,丹霄卻似是喝得醉了,臉上泛著紅光,搖搖晃晃地坐不住。夏芙先見狀笑了,對連羽桐招手道:“瞧瞧,丹老弟這是醉啦,連姑娘,還要勞煩你給他找個地兒躺躺。”

“好。”連羽桐很快應承下來,對門旁兩個婢女使了個眼色,那兩人就趕緊來扶丹霄起身。丹霄醉眼迷離的,隨著她們趔趄地往前走,若不是身邊有人支撐,恐怕一下子就會跌倒在地。

他也不知身在何處,隻覺得撲鼻而來一股香氣,恍恍惚惚之中,看到這間房內全擺滿了盆栽的植物花卉,給這充滿脂粉氣息的房間平添了許多清新氣息。婢女將他放在床榻之上,便很自覺地退出門去。

丹霄費力地打起精神努力睜開眼,看到一個綠色的身影靠近了過來,是連羽桐,她俯身在他臉畔,溫柔地伸手為他拭去額上的微汗,問他道:“你還好嗎?”

丹霄也不說話,兀自拉著她的手,使她貼得他更近了些。連羽桐輕聲一笑,嗔怪地問他道:“你是真醉啦,還是假裝的呢?”

丹霄仍是不語,輕攬她入懷,鼻息聞著她秀發傳來的清新香氣。連羽桐也是半晌不敢動,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她感覺丹霄鬆了手,這才笑笑起身,將略顯褶皺的衣衫弄平整,對他說道:“你先歇會兒,我出去招呼他們。”

見丹霄不語,似是睡著了的樣子,還發出輕微平和的呼吸,連羽桐就又湊近了去看他,見他沉醉在夢中恬靜的樣子,便苦笑道:“原來真是睡著了。”

雖然她之前說了要出去陪客,但這會兒見他睡著了,她反倒移不開腳步了,她搬了凳子過來,坐在床邊靜靜看他睡著的樣子。她環顧自己的房間,裏頭放置的都是她最喜歡的物件,或盆景花卉,或古琴書畫,旁人當她最愛珠寶珍藏,常送她價值不菲的物件,但在她心目中,隻有那些鮮活的、清奇的東西,才是她最愛的。方才廳堂裏的那些茉莉,包括現時屋子裏的植物,全都是丹霄送給她的,他知道她喜歡這些——也隻有他知道。

連羽桐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那時候她還很小,第一次出教坊,去城中的夏侯府獻舞。當日夏侯府大宴賓朋,慶賀夏侯爺生辰。

那時候的連羽桐,還帶著少女初見世麵的天真。她自幼就被父母賣到教坊為奴,後被培養成舞姬,幾乎從未出過教坊的門,根本就不知外麵的世界什麼樣子。所以到了夏侯府中後,一切她都覺得新鮮好玩,教坊眾舞姬都在裝扮自己,等待表演,她偏偏因為頑皮偷偷溜了出去,在府中四處轉悠轉悠。

夏侯府的豪華建築,令小小年紀的連羽桐眼前一亮,心中也是暗暗讚歎,她總覺得教坊的宅子已經算很大了,跟這兒比起來卻顯得低矮許多。夏侯府中院落甚多,均是雕梁畫棟,每個格局都有不同的精妙效果。她這麼轉著、看著,偏巧就進了夏芙先的院落,而此時夏芙先卻並不在,在他房中的人,正是他的結拜兄弟丹霄。

丹霄同連羽桐年紀相仿,但十七年的困頓掙紮,卻使他有異於常人的忍耐力,渾身也散發著不容小覷的尊貴氣質。那時候他心情非常抑鬱,但是並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事,他找到了始終念念不忘的姐姐,與她重逢之後,卻從暗處得知她所經受的一切苦難,他眼看著她成為呂不韋囚禁在籠中的金絲鳥,卻無法靠近和解救她,隻能帶著滿心的傷痛從長計議。

沒人能察覺出這少年與之前有何不同,也沒有人會明白他的悲傷,他便是整日躲在自己鍛造的外殼內。如同當時一般,他被邀請來參加盛宴,卻因為不喜歡那種吹捧的氛圍,所以獨自躲在夏芙先的院子裏,或吹笛撫琴,抑或看書吟詩,自得其樂。

連羽桐所以頓住腳步,並被這個院子吸引,其實隻因這裏種了許多花草。她自幼就是喜愛花草的人,對諸多植物亦都有研究,如今走進這個院落,看見生長著那麼多珍奇的植物,不禁就心生好感,停下腳步多逗留了一會兒。她本來是一心都在花草之上,獨自站在院落中觀賞,卻沒承想會聽到自屋中傳來的琴聲,琴聲緩慢,卻聲聲撫觸人心。自幼在教坊長大的她是熟知音律的,聽著這琴聲,不禁就跟著憂傷起來,不由自主地邁著腳步就向著琴聲響起的方向走過去。

此時正當傍晚,黃昏將來之前,陽光透過窗欄灑在屋中,斑斑點點的陽光下,但見一個穿白衣的少年,他正低著頭,手中撫琴,原來這琴聲就是來自於他!

連羽桐細細看去,見他麵貌俊秀、氣質清朗,眼神流轉之處亦是盡顯瀟灑姿態,使她不由得心中小鹿亂撞,也忘記了回避。

丹霄正在撫琴彈奏,因此一直心無旁騖,等待琴聲末了才抬起頭來。這個時候,他才驚異地發現在門邊站立著一個少女,這少女與自己的年齡相仿,身著紫色衣衫,明眸皓齒、豔麗照人——從小到大,他所見過的人之中,姐姐丹凝和詩纓,都是麵容姣好的女子,但與眼前這女孩比起來,她們卻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單純從樣貌上看,這絕對是個絕色傾城美人。

作為夏芙先的朋友,丹霄此前常受邀來夏侯府,但卻從未見過這個女孩,所以就訝異問道:“姑娘何人?怎會在這兒出現?”

他話一出口,連羽桐才突然回過神來似的,一時竟不知要怎樣介紹自己才好。丹霄見她沉默不語,覺得有些疑惑,便又一次問道:“姑娘究竟何人?為何一直不說話呢?”

連羽桐因為緊張,小小地咳嗽一聲後,才回答他道:“我……我叫連羽桐。因為聽見這裏有琴聲,所以過來看看。”

丹霄應了一句:“哦,原來如此。”

連羽桐卻又道:“我聽到你琴聲中有許多憂傷,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她的話恰好是說到了丹霄心裏,他的確有不能訴諸於人的傷心事,但他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絕不會被任何人窺見,卻完全沒想到,這個陌生的、與他素昧平生的女孩,他們隻是頭一次見麵,她似乎就能輕易地看到他的內心。

丹霄問她道:“你如何聽出我有憂傷?”

連羽桐輕輕一笑,回答他道:“用心去聽,自然便懂得了。”

丹霄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正在他們淺淺交談之時,教坊的舞娘卻匆匆找來了。她是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打扮過於豔麗了些,見連羽桐正在跟丹霄說話,知道這是夏家公子的院落,不禁斥道:“羽桐,你怎能這麼無禮,隨意在別人家裏亂闖?我之前怎麼教你的?”

連羽桐自知闖禍,也不敢反駁,就一直低頭不語。

舞娘便趕忙對丹霄致歉道:“見過夏公子,實在是對不住,都怪小人管教無方,若是小女有得罪之處——”

“沒有。”丹霄忙解釋道,“您認錯人了,在下並非夏公子,隻是他的朋友。”

正是此時,夏芙先恰好出現了,他見這三人聚在一起時,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言道:“丹老弟,我還四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兒呢,走吧,咱們到前廳去!”

舞娘得知這位才是真正的夏公子,忙諂媚道:“小人見過夏公子。”

“你是?”夏芙先一臉傲慢之態,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睛卻並未望向舞娘,而是凝視著一旁默默不語的連羽桐。

舞娘將丹霄晾在一邊,向夏芙先做著介紹:“小人是星月教坊舞娘。”說著就去拉連羽桐,帶著虛偽的嗔怪語氣責怨她道,“你這丫頭,見了公子還不趕快施禮,杵在那兒幹什麼呢?你可知自己剛才冒失闖入公子的宅院,還不快賠罪!”

連羽桐猶如一個被控製的布娃娃一般,垂下眼瞼,柔聲對夏芙先道:“羽桐見過夏公子,方才貿然闖入,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夏芙先對她笑笑,不動聲色地道:“連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說罷,也無過多言語,就拉著丹霄一塊兒往前廳去,丹霄隻得匆匆對連羽桐瞥去一眼,算是道別。

路上丹霄仍有疑惑,他問夏芙先道:“方才那位姑娘,來尋她的人是誰?是她母親嗎?”

“怎麼會!”夏芙先詫異地反問他,“怎麼?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什麼?”丹霄摸不著頭腦,他是有點懷疑的,若是母親的話,哪有這麼虛假對待女兒的母親?若不是的話,為何她又稱連羽桐是女兒?

夏芙先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也難怪,你初到鹹陽城來沒多久,沒聽過星月教坊的大名也不稀奇!”

“星月教坊?那是什麼地方?”

“哈哈哈,改日帶你去見見世麵,我也是沒去過呢!”夏芙先道。

沒過多久,丹霄在夏芙先的帶領下第一次進了教坊,亦是他跟連羽桐的第二次相見。這次,他總算是知道了教坊是何種場所,原就是供達官顯貴消遣之地,但凡有錢人,總能在這溫柔鄉裏找著樂子。

隨後的這幾年來,星月教坊成了丹霄與夏芙先的常聚之地,他們來這兒聽連羽桐彈琴唱曲兒,或與她下棋作畫,一起品茗吟詩。時光流轉,彼此也算是情意不淺,卻沒一人挑破這局麵,說出自己暗藏的真心——可是這許多許多的日子,在連羽桐看來,卻猶如滿屋子花香,雖看不到,心內卻充滿溫暖和寄望。

……連羽桐正陷入追憶之中,目光落在床邊垂下的珠簾上,忽聽外頭婢女一聲驚呼:“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連羽桐回過神來,定下心緒站起身,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丹霄,沉聲輕斥婢女道:“小聲些!為何這麼慌張?究竟發生了何事?”

“夏公子他,他跟人打起來了!還受了傷!”

連羽桐吃了一驚,忙撩起裙裾跑向前廳,等她趕到之時,隻見滿地狼藉,到處是摔破的酒盞,踢倒的熏爐,婢女們低著頭,正怯怯地收拾著殘局。其他的人顯然都離開了,一旁的角落裏,隻坐著麵無表情的夏芙先,他默聲不語,左手垂著,傷口處正一點點滴下鮮血。

連羽桐見狀,立即果斷地命令婢女:“快去拿藥箱來!”

“是。”婢女忙跑走了。

連羽桐走近夏芙先身邊蹲下,執起他的左手去看傷口,看樣子似乎是被利物劃傷的,上頭一道深深的傷口,正裂開了往外滲血,可他卻絲毫不覺得痛似的,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待婢女拿來了藥箱,連羽桐又命令她們道:“別收拾了,你們都先出去吧!”

外人一一退下去,淩亂的房間裏麵便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連羽桐先是幫他擦去鮮血,再給傷口消毒上藥,接著慢慢地給他包紮。在這過程中,他們兩人始終都沒有開口說話,空中漂浮著極為沉悶的氣息。

“為什麼會鬧起來?”終於,連羽桐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一句。

夏芙先盯著她的臉,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丹霄呢?”

“他睡著了。”連羽桐回答。

“是麼,你一直陪著?”夏芙先的話語裏掩飾不住的諷刺。

連羽桐並不介意他的故意調侃,隻是兀自溢出一絲苦笑。

這幾年來,夏芙先不止一次對她表達愛意,她總是不著痕跡地婉拒道謝,聲稱自己是教坊女子,根本不可能如俗世之人擁有愛戀。可是夏芙先看得真真切切,她並非不願有愛,而是她根本不愛他罷了!她心中隻有丹霄,多年前的那個傍晚,在看著丹霄彈琴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就已有所屬。

對於夏芙先,除卻逢場作戲的熱絡,連羽桐一直是彬彬有禮的,他們之間始終存在不能越過的距離,甚至,她總覺得有些畏懼他。相識那麼久以來,她看不到他的怒氣,也看不到他的不甘,他始終將一切掩飾得很好。至今在連羽桐的眼中,他都是深不可測、城府極深的人,他不像丹霄——丹霄雖也不太外露內心,但至少,她能看到丹霄有一雙澄澈的眼睛。

“疼麼?”連羽桐輕輕問他一聲。

夏芙先不答她,卻道:“我上次提過的事情,你考慮好了沒有?”

連羽桐頓了一下,而後平靜答道:“我還是上次的那些話,夏公子,謝謝你對我那麼好,羽桐感激不盡。可是……我終歸還是教坊裏的人,配不上你的身份,若你不管不顧,非要為我贖身將我帶回家,你會被世人恥笑的。”

“你這都是借口!”夏芙先有些不耐煩了,他道,“當朝太後不也是教坊出身嗎?現在不是也高高在上萬人尊崇。你拒絕我,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身份,你根本不喜歡我,是不是?”

連羽桐垂著頭,無可奈何地道:“我一直以為,你該知道的。”

“我該知道什麼?”夏芙先的臉逼近了她,強迫她與他對視,嘴角帶著諷刺的冷笑,質問道,“你覺得我該知道什麼?”

連羽桐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幫他捆綁著傷口,動作極其輕柔,夏芙先卻惱了,冷漠地收回自己的手臂,不讓她再碰觸。所幸傷口也已經處理好,連羽桐不再強求,站起身來,在他對麵立著。

“我哪裏不如他?你說,我哪裏不如他?”夏芙先不甘心地問道,“憑家世和才學,你覺得我哪點不如他?為何不是我?”

連羽桐甚覺過意不去,語氣仍是溫軟的,所言之詞卻更令夏芙先怒火中燒,因為她道:“這一切,終歸是勉強不來的,你既知道,何必非要我親口說出來?我也不想傷了和氣。”

夏芙先知道她對丹霄一片情深,他始終忍耐著,遠觀著,等待著,想象著總會有那麼一天,她會明白誰是真正適合她的人。然而,所有的手段他都用過了,真心、剖解、利誘、名分——隻可惜,這一切她都不稀罕,她用殘破的自尊保有自己的那點真心,就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夏芙先心裏一痛,口便不擇言,他指著她,撕破臉一般地恨恨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個婊子!是個隨處賣笑的賤人!你憑什麼挑挑揀揀?你以為他待你真心?那他為何不給你贖身?那他為何不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