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督凱旋納明安 九哥再惹心波瀾(3 / 3)

“多謝……都督的美意,隻是,隻是那東哥……”

“嘻,得啦小貝勒。”

額亦都又幹了一碗酒,用油乎乎的手往唇邊一抹,咂巴著嘴:

“您哪,美夢該夢醒啦。東哥豈是你我這等凡夫俗子能得到的?連我們都督……”

額亦都分明感覺到了努爾哈赤拋來的白眼,連忙收住了話題:

“小貝勒,能做建州的額駙可是千載難逢的幸事咧,俺年歲大了,人又生得醜陋,要不然俺也想……”

“額亦都,吃塊肉,滿嘴胡唚唚個啥?”

安費揚古冷不丁地抓起一塊大肉塞進了額亦都的嘴裏,憋得額亦都麵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其實,不用其他人解釋,布占泰自然明白做建州王額駙將意味著什麼。從此以後,自己隻能任由努爾哈赤牽著鼻子走了,這又怨得了誰呢?命運不濟吧,既然以後要寄人籬下,也隻得忍氣吞聲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好在自己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好吧,咱們走著瞧!

主意已定,布占泰立即起身向努爾哈赤行禮,神情極為恭敬:

“恭敬不如從命,晚輩做夢也沒想到會做建州王您的侄額駙,晚輩這廂有禮了。至於東哥,其實她的年紀已夠大的了,葉赫老女,紅顏易逝,又有什麼好稀罕的!”

“爽快!”“幹杯!”大家夥兒又是一陣開懷痛飲。

觥籌交錯之中,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布占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舉著酒碗對努爾哈赤嘻嘻直笑:

“哈哈,沒想到晚輩成了您的額駙。這會兒晚輩卻又想到了我的小侄女阿巴亥,唔,她現在還小,才五歲,不過以晚輩我的相貌,都督您應該能想像得到阿巴亥的容貌……”

努爾哈赤看著醉醺醺的布占泰,不知他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隨口應付著:“那是,令侄女長大了一定也是個美人胚子。”

“不是我布占泰誇口,若是阿巴亥早生幾年,肯定會把葉赫老女給比下去……”

布占泰明知眾人在聽他說話,卻又停住了,咕嘟咕嘟又灌了一碗酒,將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用通紅的眼珠子盯著努爾哈赤,一字一句極為認真:

“都督,晚輩十分仰慕您,晚輩覺得隻有您才配娶我侄女阿巴亥。作為叔叔我願替她做主,隻要您點個頭,八年之後,晚輩定將阿巴亥送到費阿拉。”

“哈哈,原來是……”

努爾哈赤不禁朗聲大笑起來。

“好事,喜上加喜,親上加親!”

額亦都口無遮攔又開始發表意見了,邊說還邊對坐在對麵的安費揚古擠著眼睛,這哥兒倆也是對兒冤家,最愛抬扛的是他們,關係最密切的也是他們。

“小貝勒,你不怕賠了侄女又折兵?”

褚英冷不丁地冒出了這句話,令在場的人一愣。布占泰好像被褚英說中了心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吭吭哧哧沒了詞兒。

“其實我是說,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輪不到我呢?”

褚英畢竟聰明過人,話一出口他便知道說得不是時候,於是又連忙補了一句,氣氛隨即又緩和下來了。

“布占泰,令侄女真的如你所說那麼漂亮?”

“豈止是漂亮,阿巴亥她就是一朵嬌美的花,不對,她還隻是一個花骨朵,還沒有綻放哩。”

布占泰胡亂比劃著,盡量想用一些文縐縐的詞語,卻又酒氣熏天,唾沫星子亂濺,逗得眾人嘻笑不已。

“既是這樣,咱們就一錘子定音,這門親事我認定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反悔喲,葉赫老女的當我也上過喲。”

努爾哈赤麵帶微笑也輕鬆調侃起來,眾人更是高興,要知道平日裏這位大都督可是不苟言笑威嚴得很咧。

總之都是葉赫的過錯,不論是葉赫老女東哥,還是葉赫的大貝勒納林布祿,他們似乎已成了千夫所指的人。

額亦都按捺不住,拍著桌子又嚷嚷開了:

“都督,咱不如乘勝進攻,殺到葉赫城!”

“嗯?”

努爾哈赤再一次朝額亦都繃起了臉,眾人先是一怔,隨即掩著口吃吃笑了起來,把個紅臉漢子額亦都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喂,你說說看,俺又說錯了嗎?”

額亦都瞪著安費揚古,又朝努爾哈赤瞥了一眼,見努爾哈赤也朝自己白著眼珠子,這才醒悟過來:納林布祿的家,不就是努爾哈赤的妻子葉赫那拉氏孟古的娘家嘛,這可是都督“老泰山”的家呀。

額亦都不自然地摸著後腦勺,低著頭不言語了。

布占泰在費阿拉一住數年,努爾哈赤將侄女許了他,成了家並生了兒女,日子過得倒也逍遙。這期間,扈倫四部因古勒山一戰大傷元氣,四分五裂,而建州則日益強大。目睹著這一切,烏拉新部主布占泰有淚隻能往肚子裏流。他好強的本性,並沒有因這幾年在建州寄人籬下的生活而磨滅,他絕不甘於平庸,也絕不願仰人鼻息,他也是堂堂的一部之主嘛,為什麼不能像努爾哈赤那樣從容地發號施令,呼風喚雨?

帶著妻子愛新覺羅氏重返烏拉之後,布占泰決心要學那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摒棄了奢華和享樂,一心一意積蓄力量,以圖早一日稱霸群雄。這樣一來可苦了愛新覺羅氏,她本以為嫁給了年輕英俊的一部之長便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了,卻沒料到到了烏拉之後令她大失所望!地處偏僻,滿目荒涼不說,布占泰也一改在費阿拉時的脈脈溫情,動輒對她指手劃腳,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愛新覺羅氏不能穿金戴銀,從建州帶來的幾大車財寶不知被布占泰藏到了何處。心裏充滿了怨氣,夫妻間便漸漸地不和了,幾年下來,愛新覺羅氏竟日漸憔悴,蓬頭布衣如同民婦一般,布占泰對她更是不願正眼相待了。

布占泰處心積慮要出人頭地,可謂費盡了心機。他對外結盟葉赫、蒙古,同時又出兵將附近的幾個小部落收歸已有,不幾年竟將百孔千瘡凋蔽不堪的烏拉治理得日漸強盛,甚至也開始向東海女真發號施令了。

布占泰暗中得意,他治國的這一招是跟努爾哈赤學的。放虎歸山,努爾哈赤一念之差善待了布占泰,卻沒想到就此枉送了侄女的性命。

事情是由葉赫美女東哥引起的。古語說紅顏禍水,這話在東哥的身上一次次地應驗了,其實,東哥是無辜的,她是身不由己。生逢亂世,家族中衰,東哥被當成了籌碼……

早先,哈達貝勒歹商慕東哥豔名最先求婚,葉赫貝勒布齋和納林布祿正愁無法對哈達開戰,於是趁機設下圈套,歹商不知是計,帶著牛馬珠寶浩浩蕩蕩前往葉赫迎親,結果被葉赫伏兵亂箭射殺。那時候東哥才十幾歲,卻被她的父兄當作了誘餌或商品。當人們把“紅顏禍水”的惡名向東哥扣來時,東哥也變得玩世不恭了,她並不怨恨自己的父兄,她隻怨命運對自己的不公,既然天神給了自己一副嬌美的容顏,她便要充分利用,這便是她的資本,她要拿美貌和青春賭明天!果然,扈倫四部中的大小貝勒以及蒙古乃至建州的汗王們,都對東哥的美豔垂涎三尺,東哥好不得意。當東哥的青春一分一秒地消逝在遼東這場空前的戰亂中時,無辜的她也把戰爭、災難和死亡帶給了遼東女真各部,這可不全是她的錯!

作為此次出兵的罪魁禍首葉赫部更是低聲下氣,布齋戰死於古勒山,他的兒子布揚古願將妹妹東哥送給努爾哈赤為妻,而納林布祿之弟金台石則將女兒許給了努爾哈赤的次子代善為妻。各部爭相對努爾哈赤獻殷勤、送女子,包括葉赫美女東哥在內的女人們又一次成了商品,而這一次,努爾哈赤不會再像十多年前那麼衝動,感情用事了。

強扭的瓜不甜。努爾哈赤的心中仍然渴望擁有東哥,但是在這些年的風風雨雨過後,努爾哈赤的心思早就一門心撲在了事業上,如今他站得高,看得遠,他很清楚的知道,有種一日功成名就,全天下的美女都會主動投懷送抱,區區一個葉赫美女算什麼呢?

當然,也也許是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心理,因為從孟古的口中,從烏拉貝勒布占泰的言行中,努爾哈赤已經知道,東哥心理麵喜歡的人是布占泰,這讓努爾哈赤感到很無奈。

那是一天傍晚,努爾哈赤獨自一人在後院散步,這麼多年了,難得有自己的這片刻寧靜,他可以來思考這些紛雜的思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