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這個尤物怎麼會喜歡上那布占泰?的確,布占泰生的體長英俊,可是這個人心思難測,無論是對女人,還是對部落,這個人都是一個不值得信賴的人,東哥啊東哥,你我今生就注定無緣嗎?十多年前你父王將你許配給我,我當時‘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可是你的父王卻慧眼識英雄,可你的幾個兄弟卻毫無信譽,升升降你我的緣分拆散,否則,我們都應該有自己的孩子了吧,你看出,孟古不是已經給我生了個胖小子嗎?”
一想到兒子皇太極,努爾哈赤的心頭湧上了一股暖意。他沒有多想,調頭往孟古的小院裏走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遠遠地,努爾哈赤便聽到了皇太極朗朗的讀書聲。他心裏高興呀,這個兒子就是乖巧,比起其他幾個年長的兄弟來,他顯得很老成、很有主見。聽阿哈們說,皇太極早起練劍學騎射,下午讀書寫字,生活得極有規律,這孩子倒自覺得很哪,也許他意識到了將來要挑大梁、擔大任?
努爾哈赤放慢了腳步,朝站在門口的兩個女仆擺了擺手,輕手輕腳地朝皇太極走去。
嗯,很有些日子沒來孟古的小院了,努爾哈赤四處打量著,頗有些新鮮感。院子不大,中間有一座小花園,這會兒正是秋末應該看不見什麼嬌美的鮮花了,可努爾哈赤卻聞到了一陣陣幽雅的花香,沁人心扉。噢,原來小院的台階上、柱廊下放了幾盆秋菊,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花枝搖曳,小院裏有了這幾盆黃的、粉的秋菊而增添了生氣,更因為有皇太極的讀書聲而增添了勃勃生機。可不,趴在石階上,手捧古書正搖頭晃腦地大聲朗讀著的小人兒是多麼惹人喜愛呀!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努爾哈赤聽到這一句,便站著不動了。觸景生情,他不禁有些感慨,心中自語道:
“是的,眼下我兒女成群,又何曾抽出時間陪過他們、教導過他們?難怪褚英、莽古爾泰他們幾兄弟見了我便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其實我何嚐不想做個慈父呢?‘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努爾哈赤隨口吟出了一首小詩,他也弄不清此詩出自哪一位詩人之手,隻覺得詩中的意境與眼前的情形比較貼切。
“王阿瑪!”
皇太極聞聲站了起來,目光中帶著驚喜,若在以前,他肯定會一路小跑撲進父王的懷裏,可現在,快十歲的他也算是小大人了,他已經能夠控製自己的感情了。盡管以前曾常在父王的懷裏撒過嬌,但現在,尤其是這兩年,父王來小院的次數少了,即使來了也是一會兒就走,皇太極那幼小的心靈已經懵懵懂懂地知道,父王正與他的葉赫姥姥家開戰,從父王不苟言笑的神情、從額娘時常流淚的眼睛中,皇太極明白了這些。
“你都快十歲了,怎麼整天還念這《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書?”
“師傅要我耳熟能詳,而且得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說,學做人都是從讀這本書開始的。”
“嗯,你師傅說得有理。過來,阿瑪且考一考你。”
努爾哈赤坐在了石凳上,隨手翻著書:
“喏,這一句是什麼意思?‘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做正字。彼雖幼,身已仕,爾幼學,勉而致,有為者,亦若是。”’
“噢,這一句說的是唐朝的劉晏,”皇太極不等父親讀完,便侃侃而談:
“當時的皇帝把他當成神童,授給他翰林院正字的高官。有一次皇帝問他做正字官以來正了幾個字?這劉晏回答說,四書五經上的字皆為正字,隻有一個‘朋’字不正。因為這‘朋’字指奸臣賊子‘朋’比為奸之意。劉晏的回答令皇帝很滿意。”
看著父親臉上的笑容,皇太極的膽子又大了起來,他歪著腦袋瞅著父親“嘻”地笑出了聲:
“王阿瑪,您若是將孩兒比作劉晏的話,那您可就是當今的皇帝啦,孩兒得喊您皇阿瑪啦。”
“這孩子,不許瞎說。”
努爾哈赤忍住笑,故意板起了麵孔。童言無忌,這孩子竟然會說中自己的心事!這可是埋在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呀。努爾哈赤定定地看著皇太極,像是在打量一個不曾相識的人。
“王阿瑪,我說錯了嗎?”
皇太極有些不安了,因為父親的神情有些異樣。
“孩子,你應該明白,有些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人多嘴雜,若是傳了出去就會惹下戰禍。”
見皇太極一個勁兒地點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努爾哈赤又覺得於心不忍了。他將皇太極拉到懷裏,附在他的耳畔悄聲說道:
“這事就當咱們父子的一個秘密吧,如果我有生之年不能實現的話,以後就看你的了。”
“嗯,孩兒記住了。”
皇太極用力地點著頭,烏黑的眸子轉了轉,忽然歎了口氣:
“王阿瑪,人人都說您是天上的白鷹下凡投的胎,而您的腳上又生了七顆紅痣,是天子之相,可孩兒我呢,平平常常與他們沒什麼兩樣,真是不公平。”“噢,原來你為這事歎的氣呀,嘖噴,人說虎父無犬子,這話你信不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孩子,隻要你踏踏實實地幹,將來會比阿瑪還有出息的。”“真的?如果有那麼一天,孩兒超過了阿瑪您,您該不會怪罪孩兒吧?”“怎麼會呢?真要是那樣,你阿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走,天晚了,咱們進匿說話。”一老一少談得十分投機,競一點兒也沒注意到旁邊站著的孟古,她端著蓋碗茶已經出來多時了,這會兒茶恐怕早就涼了。此刻,孟古的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話,這好像是哪一位賓客誇獎皇太極的話:“八阿哥鳳眼大耳,麵如冠玉,骨骼雄偉,聲音響亮,龍行虎步,儀表堂堂孟古的心裏熱乎乎的,她放慢了腳步,看著夕陽中的父子倆的身影,他們的背上披上了一層燦爛的金光……”
古勒山戰役的勝利,使努爾哈赤看清了扈倫四部的軟弱。扈倫四部中,尤以哈達部最為軟弱,因此它也是海西女真中最容易被征服的一個。努爾哈赤正處心積慮地尋找著進軍哈達部的突破口,結果哈達部主動送上門來了。
內訌外擾,哈達部自王台盛,也自王台衰。王台死後,六個兒子為爭父業反目成仇,王台第五子孟格布祿自覺勢單力弱,於是向母親溫姐的娘家葉赫求援,以對付承襲哈達部部主的歹商。從此,葉赫兵多次襲掠哈達部,使哈達部遭到有史以來的重創,最後,葉赫美女東哥也被當成了對付歹商的誘餌。
歹商死於非命之後,孟格布祿如願以償坐上了哈達部部主的頭把交椅,然而此時的哈達已是傷痕累累,破敗不堪了。
沒等孟格布祿喘過氣來,葉赫又趁機出兵哈達欲統一扈倫四部。情急之下,孟格布祿投進了努爾哈赤的懷抱,主動將三個兒子送到費阿拉做人質,乞求建州出兵救援。努爾哈赤正求之不得,當下便派小將費英東率二千八旗勁旅前去援助哈達。葉赫得知建州發兵的消息之後,兩貝勒布揚古和金台石驚恐萬狀,他們不願意與建州八旗兵較量,因為這簡直無異於以卵擊石!
關鍵時刻,葉赫美女東哥又成了擋箭牌。葉赫新貝勒納林布祿之弟金台石親自修書一封,許諾將東哥嫁給孟格布祿做福晉,條件是哈達殺死建州派駐哈達的兵卒或將領。
原本如熱鍋上螞蟻的孟格布祿讀了信後,心裏竟如三伏天喝了甘泉那麼舒坦!人人都為之傾倒的葉赫美女,真的要投入他的懷抱?孟格布祿忘掉了憂慮,心裏全是想象中的美人的倩影。人常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博得東哥的青睞,為了贏得東哥的芳心,孟格布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葉赫的條件!
後果可想而知,努爾哈赤被孟格布祿的背信棄義激怒了,他當即命兄弟舒爾哈齊挑選了八旗精兵千餘人,直搗哈達城,他要給所有對不起建州的人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可是,胞弟舒爾哈齊兵臨哈達城下之後,卻按兵不動了。努爾哈赤聽到探馬傳到的消息之後,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舒爾哈齊,他為什麼陽奉陰違?”
容不得多想,努爾哈赤當即率一隊人馬趕往哈達部,這是一舉征服哈達部的絕好機會,可不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