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裏,一陣輕微的聲音驚醒了還在熟睡中的努爾哈赤,他跳下床,走到帳篷邊,綱要撩開帳門查看,就聽得嗖嗖幾聲,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破門而入,兩支鋼箭擦著努爾哈赤胸前飛過,好險!努爾哈赤長舒一口氣,他知道,有人偷襲,就趕緊回身,將睡夢中的褚英和他弟弟代善喚醒。褚英也真不含糊,一骨碌就從床上跳起來,剛想說話,就被努爾哈赤伸手禁止了,努爾哈赤壓低聲音:
“別喊!你們倆快躲起來,不許聲張,沒有讓你們出來,千萬別出來,有人偷襲,快!”
褚英和代善大氣不敢喘,翻身爬到床下,努爾哈赤用床單遮好,便隨手拿起一條被子順帳門扔出去,人也緊跟著跳出帳外。
褚英和代善在床下趴著,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代善到底年歲小一點,有些害怕,身子向阿哥褚英身邊靠了靠,小聲說道:
“阿哥,我害怕……”
褚英瞪了他一眼,低聲喝斥道:
“膽小鬼,怕什麼?!父王都不怕,咱們怕什麼,哼,有我在,誰也不怕!”
口氣還真不小,但也確實給小代善壯了膽子,真的就不再害怕了。
兩個孩子在床下趴著,就聽帳外努爾哈赤高聲斷喝:
“哪裏來的蟊賊,敢來偷襲!”
接著,聽見一陣冷笑,有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
“努爾哈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劍!”
外麵叮叮當當打在一處,聽聲音來的似乎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兩三個。
小褚英趴在床下聽著,心突突直跳,直想也衝出去,但想起阿瑪說過不讓他們輕易亂動,沒敢動地方。
又過了一會兒,忽聽外麵有人喊道:
“大哥,不好!他們的人發現咱們啦!”
“兄弟,再加把勁兒,努爾哈赤眼看不支了,小心!”
褚英一聽,知道阿瑪有危險,回頭對代善說道:
“你別動,我去救阿瑪!”
說著從床底下鑽出來,摸到努爾哈赤的大弓,也不會瞄準,渾身一使勁,兩條小腿一蹬,兩隻小手用力一拉,還真不錯,把大弓拉開多半個,猛地一鬆,“嘶嗖”連響,箭就從帳門口飛出去了。
也不知怎麼就趕得那麼寸,正巧一個偷襲者背對著帳門,在努爾哈赤背後剛要舉刀,這支箭到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不偏不倚正射中後心,栽倒在地,其他幾個一愣神,卻又被努爾哈赤砍倒一個。這時,努爾哈赤手下的士卒聞聲趕到,剩下幾個人無心戀戰,紛紛虛晃幾下,趁機溜走。努爾哈赤領人追了一段沒有追上,隻好作罷。
努爾哈赤趕緊回到帳中,正納悶剛才怎麼突然那人中了一箭,卻見代善從床底下爬出來,口裏喊著“阿瑪”撲過來,努爾哈赤將他摟住,忙問:
“我兒受驚了,你阿哥褚英呢?”
“阿哥,他剛才爬出來說是救你去了!”
“哎呀!不好!”
努爾哈赤一跺腳,推開代善剛要轉身,卻見褚英慢慢地從旁邊走過來,雙手捂著額頭,噘著嘴:
“阿瑪!英兒不好,剛才拉弓沒拉利索,讓弓背把額上打了個大包!”
原來剛才褚英雖然把箭射出去了,但那弓弦一收,就勢回彈,弓背正好打中褚英的額頭,立時上麵起了大包,小褚英也沒叫一聲,一骨碌身爬起來,躲到一邊,知道射中了,為阿瑪解了圍,捂著額頭一咧嘴。現在出來,覺得不夠威風,掛了彩。
努爾哈赤聽說是自己的兒子褚英剛才射的那一箭,當即高興地把褚英抱起來,狠狠地親了兩口,“好兒子!”
卻忘了褚英額頭有傷,疼得小褚英齜牙咧嘴:“哎唷!”
努爾哈赤趕緊命人端過燈來,仔細看了看,是有些青腫,還起了個大包,不過不妨事。
努爾哈赤撫摸著小褚英的腦袋,笑著問他:
“兒啊,疼嗎?”
褚英卻將身子一挺,繃著臉,說道:
“回阿瑪,不疼!阿瑪說咱們家的人不知道什麼叫疼,不管怎樣,都要拚到底!殺!殺!殺!”
努爾哈赤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自己的心血果然沒有白費。
不知多少回努爾哈赤遭人暗算,夜遇刺客,褚英和弟弟代善,還有姐姐東果,也不知多少回在刀光劍影中躲躲閃閃,一次次被父親藏到櫃子裏,炕沿下,一次次死裏逃生。卻也使褚英和弟弟代善見慣了刀光劍影,膽子一天天大起來,尤其褚英,逐漸有了超人的膽魄和勇武。隨著年齡的長大,褚英的身材也發育起來,人高馬大,剽悍異常,氣力過人,在努爾哈赤的指導下經過多次磨練,也練就一身好本領,騎馬射箭、摔跤格鬥,都沒有幾人能匹敵。
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褚英年僅十九歲。此時,努爾哈赤經過多年苦戰已基本統一建州女真各部,矛頭又指向了海西。
時值初秋,遼北塞外,涼爽宜人,正是用兵征伐的好時機。努爾哈赤這日召集群臣,商議攻伐葉赫所屬的安楚拉庫等地。
努爾哈赤坐在虎皮椅上,向下望了望。文武大臣分列兩廂。努爾哈赤問道:
“吾欲趁此涼爽氣候,兵發葉赫下屬的安楚拉庫等地,不知眾位大臣認為如何?”
眾大臣聞聽,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議論起來,有的點頭,有的搖頭,也有的皺緊眉頭,沉思不語,有的低著頭,想些什麼。努爾哈赤望望這個,看看那個,目光充滿疑問。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一員武將站出來,上前拱手施禮,道:
“大王,我認為可以出兵,又恰好現在天氣不冷不熱,是交戰出兵的好時節,兵法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請大王定奪!”
努爾哈赤轉眼一看,原來是手下的虎將多都爾袞,此人不但英勇善戰,而且有些謀略,自追隨努爾哈赤以來,為努爾哈赤橫掃女真各部、統一建州,立下了不少戰功。努爾哈赤很賞識他,聽他講完,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又見走出一人,是一文官,上前施禮,搖頭道:
“大王,依臣拙見,出兵不妥!”
“噢?為什麼不妥?”
努爾哈赤頗感驚疑。
“大王,請想,我們前番剛剛統一女真各部不久,前些日又對撒骨哈爾部剛剛用兵,未及休整,現在又出兵葉赫部,何況安楚拉庫等地距我們也有些路途。大王精通漢文,想必知道,《左傳》中有‘蹇叔哭師’的故事,當時秦師出兵伐鄭,老將蹇叔哭諫:‘勞師以襲遠,遠主備之,師勞力竭,將無功於事。’秦穆公不聽,結果遭晉伏擊,損兵無數,今大王欲伐安楚拉庫等地,也可算得是‘勞師以襲遠’了,還望大王三思啊!”
努爾哈赤一皺眉,沉思無言。這時突然看見自己的愛子褚英站出來,下跪施禮:
“父王!兒臣不同意這位大臣的說法,什麼‘勞師以襲遠’,我們這叫‘乘勝出擊’,現在正是群情激昂,士氣高漲,天時地利人和皆占齊全,此時不出兵,更待何時?父王!兒願請一支令箭,帶領兵馬去奪取安楚拉庫,請父王下令吧!”
努爾哈赤看看兒子精神抖擻的樣子,內心很是高興,英兒從小跟自己經曆刀劍之爭無數,而且膽識過人,勇武異常。現在雖說剛十九歲,卻已生得威猛無比,隻是至今尚未經過一次大的戰鬥,倒不如這次讓他試試,若是真能首建奇功,也可使他顯示一下他的才能,在眾臣中得些地位,自己也可看看他是否真能夠幫我建立大業,奪取汗位。
於是,努爾哈赤問褚英:
“英兒,你有把握這次出兵能夠取勝嗎?”
“兒向父王保證!兒定能奪得安楚拉庫,殺敗葉赫部卒,就請父王給我大令吧!”
“好!我給你精兵五千,前去攻打安楚拉庫。拿下了,大功一件,拿不下,軍法從事。怎麼樣?”
“謝父王!盡請父王等我捷報!”
褚英非常高興,自己也可以帶兵攻城了,長這麼大頭一次,能不高興?當即挺身接過大令。努爾哈赤又有些不放心,遂又叫過自己的弟弟巴稚喇,讓他和褚英一同出征,協助褚英攻打安楚拉庫等地。
巴稚喇領令,隨褚英一同出帳點兵,準備出征,努爾哈赤另又派了幾員猛將。
努爾哈赤和眾人目送褚英和其叔父巴稚喇帶領兵馬進發安楚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