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大貝勒,或稱八王,又稱八和碩貝勒,和碩貝勒也稱旗王貝勒。努爾哈赤頒布八和碩貝勒共治政諭,改革政體,旨在提高八和碩貝勒的地位,限製繼嗣新汗的權力,以維護後金政權的長治久安。通過這次政體改革,努爾哈赤使後金政權掌握在八和碩貝勒手中,八和碩貝勒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如:第一,推舉新汗。努爾哈赤身後新汗的即位,在“八和碩貝勒內,擇其能受諫而有德者,嗣朕登大位”。八和碩貝勒握有擁立新汗的大權。新汗既不由先汗指定,也不是自封,而是為八和碩貝勒議後共同推舉。新汗既被八和碩貝勒共同推舉,即位之後便不能獨攬後金大權,其權力受到很大的限製。
第二,“並肩共坐。”新汗與八和碩貝勒並肩共坐一處,同受國人朝拜。新汗在正月,一拜堂子,再拜神祇,三拜叔兄。隨後升禦座,與八和碩貝勒並肩一處共坐,共受諸臣叩拜。這項朝議規定,將八和碩貝勒位列堂子、神祇之次,而居於新汗之上;在接受群臣朝拜時,新汗和八和碩貝勒處於平等的地位。從而在禮儀上給新汗以嚴格的限製。
第三,共議國事。“一人縱有知識,終不及眾人之謀”,因命八和碩貝勒“同心謀圖,庶幾無失”。努爾哈赤規定在會議軍國大政時,新汗要與八和碩貝勒共同商議,集體裁決,新汗與八和碩貝勒之中,任意一人都不能獨裁軍政大事。這樣,就使八和碩貝勒共同操持後金軍國大事的最高決策權,從而限製新汗恣肆妄為,獨斷專行。
第四,“八分”分配。就是後金軍獵獲的金帛、牲畜等,歸八和碩貝勒共有,按“八合”即八旗進行分配。這既為著八家因財富分配不均而禍起蕭牆,更為著防止新汗一人壟斷財貨。這項規定使諸和碩貝勒與新王在經濟上享有同等權力,從而對新汗的經濟權力加以限製。
第五,任賢退奸。努爾哈赤規定,八和碩貝勒要“斥奸佞,舉忠直”。凡牛錄額真以上的官員,其作用、獎懲、升遷、貶斥,都由八和碩貝勒會議共同決定,而不由新汗一人專決。這樣,新汗喪失了任免官吏的權力,而人事大權掌握在八和碩貝勒手中。第六,斷理訴訟。努爾哈赤規定,後金審理訴訟的程序分為三級:理事官初審,諸大臣複審,最後由八和碩貝勒斷定所擬定之罪。新汗操生死予奪之權受到限製,八和碩貝勒掌握最高司法權。
第七,禁止私議。努爾哈赤規定,八和碩貝勒如果有他事告於眾,不要私自去;如果要進朝見駕,不要一兩個人去,而必須是大夥聚齊了,共同去見駕商議國家大事。不許八和碩貝勒私自在家中議論國政,也不許新汗同八和碩貝勒之中某人和大貝勒單獨密議,以防奸謀。軍國大事需要廟堂聚集謀商,共同議決。
第八,廢黜新汗。八和碩貝勒如果認為所擁立的新汗,不能接受進諫,行為又常常不妥,那麼就有權罷免,另行擇立。
後金汗努爾哈赤經過無數個愁緒滿懷的不眠之夜,終於完成了這個改革後金政體的夢。他實行八和碩貝勒共議國政的製度,使八和碩貝勒擁有國君立廢、軍政議決、司法訴訟、官吏任免等重大權力,由八和碩貝勒組成的貴族會議,成為後金國家的最高權力機關。努爾哈赤幾經琢磨,終於做出了這一偉大的創舉,他試圖通過實行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製,在新汗嗣位之後,改革君主專製,實行貴族共治,這在我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曆史中,是一次可貴的嚐試。
然而,後金汗努爾哈赤的這一美夢又是多麼荒唐!他試圖用八王共治的一紙詔書來阻止諸子勢同水火的儲位之爭,其用意是何等善良!可惜,後金努爾哈赤汗的八旗均分的原則和八王共治的政體,隻在皇太極登基以前,曾對諸子相爭起過一定的阻止作用,而一旦皇太極登基,這一切又同第一個“夢”一樣,成肥皂泡散去了。
難道,這又是曆史在捉弄身懷大誌的後金汗努爾哈赤嗎?其實,曆史是不會隨便捉弄人的。如果努爾哈赤真料事如神,能妥善安排後事的話,他的美夢至少是不會那麼早地破滅的。之所以那麼早就美夢破滅,說出來恐怕令後金汗王痛心,因為他百般琢磨、反複研究的政體改革,其實是有著很大的局限性的。也難怪他片麵、局限,世事變化莫測,人心複雜難料,有誰會對未來料事如神呢?說到底,努爾哈赤還是被曆史捉弄了一回。
這一次改革僅局限在調整後金統治集團內部新汗與八和碩貝勒之間的關係上。八和碩貝勒是後金汗下最大的女真貴族,後金的統治權實際上掌握在幾個大貴族,主要是四大貝勒手中,同諸申毫不相幹。
這次改革將異姓貴族排除在後金最高統治集團之外。如努爾哈赤建立後金政權,由五大臣執政,其後,他的兒子都一個個長大成人,而且又都具才華,於是,五大臣就被四大貝勒取而代之。這時,費英東、額爾都雖死,何和理、安費揚古、扈爾漢尚在,但並不預政。這表明最高統治權是局限在愛新覺羅氏大貴族之中的,是完全排除了異姓軍功貴族的。
這次改革是以努爾哈赤《汗諭》形式進行的,主要意圖是在平衡四大貝勒之間的關係,但這種權力平衡隻能是暫時的。明崇禎五年,後金天聰六年正月,皇太極開始“南麵獨坐”,四大貝勒的平衡關係被打破,君主獨裁重新建立,努爾哈赤的改革宣告徹底失敗。
失敗是令人難以接受的,說“失敗是成功之母”是用來安慰青年、激勵青年的。而後金汗努爾哈赤當年卻已是將要入土之人,所以失敗除了在他的一生中留下幾許讓後人品評的話題外,對努爾哈赤已再不能成為“成功之母”了。
努爾哈赤一夢接一夢地連續地做下去,他已經沒有時間等夢境成真了。他虔誠地祈禱著上天,希望曾經以烏鴉遮樹洞、小狗撲烈火救他於李總兵追兵之中的天能再度賜福給他,讓他的每一個夢都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實現。他苦苦地思索著、追求著,做著許多他從未想做過的事。
天命九年四月,努爾哈赤為了實現他的第二個夢,命他的族弟多畢等人前往赫圖阿拉遷陵。赫圖阿拉埋葬著他的祖父母和父母,也埋葬著他的妃與弟。努爾哈赤為求死後安寧,有生之年盡量做完對一生冤孽的懺悔。當他命人殺牛祭奠亡魂時,他親自率領一隊披掛一新的將士,在炮聲和鼓樂聲中,將祖父母、父母和妃與弟的靈柩迎到了東京的靈堂。當他靈前跪拜,焚告天地祖宗的時候,他默默地向他的胞弟舒爾哈齊表示了歉意和內疚,當然,他心中祈求上天恕罪的想法恐怕要多於對胞弟的歉意。
金汗努爾哈赤又開始收買身邊的老頭兒老太太們,這就是——全家聚會。
天命十一年正月旦日,努爾哈赤一覺醒來,便突然發癔病般地命諸貝勒來見他議事。
八和碩貝勒遵父命匆匆趕來,見父王端坐禦座,神情莊重嚴肅,都猜不透父親又有何新創。默然靜候有一時,才聽努爾哈赤開口說道:
“我宗室內,有拜者戶、胡星剛兩位兄長,昔日隻知給我增憂,與我為敵,毫無有利於我的地方。又有烏拉國嶽母阿巴亥之母、滿泰妻。葉赫國嶽母孟古之母、仰加奴妻,挑唆其夫和子與我為仇,你們說,他們這些人哪裏對我有半點好呢?不過,盡管如此,他們畢竟是長輩,是應當受到尊敬的,我不能去掉禮節。我想,時值正月,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慰問,選個吉日將他們召進宮來,一同聚聚,一來表達我對他們的敬意,二來也讓你們和他們聯絡聯絡感情,俗話說:和為貴嘛。”
努爾哈赤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顯然是有真感情在裏麵的,其實,如果了解了他對以上諸位的痛恨之後,就不難理解,當時對他們的友好示意,心理麵是有多麼的不爽快,但是他畢竟是一方天子,著眼點要遠遠高於凡夫俗子。兒女情長、恩仇怨恨是因政事需要而生的。情感上的小小波折,對於他們來說,還不是小事一樁嗎?
與拜者戶、胡星剛兩位族兄的矛盾發生在他含恨起兵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