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太極縱享天倫樂 君臣朝宴賀捷報(1 / 3)

“可是你知道皇阿瑪的兒子有多少嗎?喏,車裏坐著的是你的六哥和七哥,大哥豪格和四哥葉布舒正在前方和明軍作戰,五哥碩塞閉門讀書,而你的兩個小弟弟,十阿哥韜塞和才幾個月大的十一阿哥博穆博果爾。你說,皇阿瑪怎麼會每天隻陪你一個人呢?”

“如果皇阿瑪喜歡我,就不會考慮這些,就會陪我玩了,額娘也會高興起來,是嗎?”福臨一雙眼睛熾熱地看著皇太極。

童言無忌呀。皇太極開始喜歡上了這個聰明又頑皮的兒子了,他情不自禁地摟緊了福臨,將布滿皺紋的老臉貼在了福臨那圓潤白嫩的臉頰上。聞著兒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皇太極不覺心潮起伏……

“皇阿瑪,快看,那樹枝上有一隻花鼠!”

“哦?”皇太極收回了悠悠的思緒,順著福臨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前方一株古鬆上,一隻小花鼠正蹲在樹枝上“吱吱喳喳”地叫著,往下探頭探腦地看熱鬧呢。

“皇阿瑪,我要用箭把它射下來!侍衛,快把我的箭拿來!”福臨以為可以開始射獵了,在馬上興奮地大叫著。

“這可不行,這是神鼠,射不得的。”皇太極和顏悅色地對福臨說著,隨即命令索尼:

“傳諭,朕要在這株鬆樹下焚香跪拜,以求平安。各色人等,一律停車下馬,不得有誤!”

這種花鼠,頭上背上均有黑灰色的花斑,生性頑皮,喜歡湊熱鬧。每逢它在樹洞中看見有色彩鮮豔的鳥獸或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必定要高興得跳出樹洞,抖毛翹尾,賣弄一番,一來二去,花鼠的膽子越來越大,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搖頭擺尾,吱吱亂叫。

女真人素來認為老鼠是天神的地使和地兵,是否與人為敵,全憑天神喜怒使然。而這種花鼠能在樹枝上飛躍自如,動作敏捷靈巧,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明亮有神,自然要強出地鼠許多倍,肯定更受天神寵愛。因此,他們把這種花鼠視若神靈,每遇必拜,以求萬事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薩滿媽媽搖著神鈴,擊著神鼓,開始在老鬆樹下焚香跳神。跪在皇太極身後的小福臨覺得好奇,一陣東張西望之後,悄悄起身,跟在一群說拉彈唱的薩滿媽媽的身後,胡亂扭著。薩滿媽媽的祭神曲剛剛唱完,忽然又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蒼天,祖宗,過往神靈……”

“嗯?”皇太極微微一怔,定睛看去,隻見福臨手持樺木杆,扭得正歡。福臨內穿明黃色繡龍長袍,腳踏齊膝的紅皮靴,頭上戴著一頂嵌著東珠的小帽,外罩一件猩紅色的緞子披風,粉白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格外有神。

“這孩子,真會胡鬧!”皇太極搖著頭微微一笑。今天他心情好,若在往日,不伸手賞福臨幾個耳光才怪呢。

福臨見眾人看著他發愣,愈發得意,小嘴兒一張,接著往下唱:“最尊貴的大神阿布凱恩都裏,我是大清的九阿哥福臨。請你讓父王笑口常開,龍體康泰,請你讓大清國風調雨順,平平安安。願天神佑我,從此一帆風順,願愛新覺羅氏一統天下,惟我獨尊!”

在眾人的喝彩聲中,皇太極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索尼連連點頭:

“想不到九阿哥小小年紀,便懂得憂國憂民,皇上,他還請求天神保佑我大清國呢。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呀!”

“嗯,他總算沒有瞎唱,才五歲多的孩子,朕還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呢。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哇!”皇太極撚著胡須,滿臉的讚許之色。

其實,福臨是聽慣了奶娘唱的那些個民謠,爛熟於心,至於他唱的是什麼意思,他也說不準。還好,歪打正著,贏了個滿堂彩。

皇太極的大隊車馬走走停停,這一日終於來到了烏喇小天池。這裏水清潭碧,草綠花紅,馬兒見了隻顧低頭啃著肥嫩的綠草,再也不願意向前多挪一步了。

其實這裏也是狩鹿的好地方。遠遠看去,美麗的公鹿在池邊用角戲水,母鹿則聳立著耳朵,睜大眼睛四下張望。

皇太極感到有些疲憊,決定就此安營紮寨,休息幾天。

秋季正是鹿群繁殖的季節,公鹿母鹿在尋找配偶,母鹿此時尤為溫順多情。一隊巴牙喇士兵悄悄地潛入林子,身披鹿皮,頭頂鹿頭,口吹木哨,模仿公鹿的叫聲:

“咕咕咕……”不一會兒,便傳來了母鹿們的輕聲回應,接著一群母鹿慢慢朝這邊走來。

“皇阿瑪,我看見母鹿來了!”

“噓……福臨哪,趕緊趴在草地上,不要亂動,輕輕地張弓搭箭,今天皇阿瑪要與你們幾個比一比,看誰射的母鹿又大又肥!好,讓它們再走近一些,開始,放箭!”

皇太極一聲令下,第一個射出箭頭。隻聽“刷刷刷”箭頭像雨點一般撒落到鹿群裏。母鹿受到了驚嚇,尖叫著,四散而逃。

“快快上馬!”皇太極來了興致,跨上雪蓮似的大白,揚鞭催馬衝進了鹿群,隨侍左右的索尼等人不敢怠慢,緊跟在皇太極的身後,生怕皇上有個閃失。這可苦了福臨、高塞和常舒這三個五、六歲的小阿哥。他們年紀太小,沒有適合他們騎的小種馬,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人們在鹿群裏四處追殺。

“哼,不玩了,什麼狩鹿,一點兒也不好玩!”福臨很快地將弓箭丟在地上,使勁地用腳去跺,氣得小臉兒通紅。

“哎,福臨,咱們一起去采蘑菇吧,那邊的水邊有不少白花花的口蘑呢。”七阿哥常舒將弓箭背在身上,上前拉住了福臨。

“那是女孩子家做的事情,我才不去呢。”福臨一甩手,忽然撒腿朝鹿群那邊跑去。

“我的小祖宗,九阿哥,這可使不得呀!”一個白臉的老太監急忙追上前去,想攔住福臨,福臨機靈得像條泥鰍一樣,身子往下一滑,硬是從老太監的手指縫裏滑了出去。

狩鹿場裏人歡馬叫,殺聲一片,可憐的母鹿們哀鳴著做最後的掙紮。誰也沒注意到,小福臨已經離鹿群越來越近了。“哼,我要殺死一頭母鹿,喝它的血,吃它的肉,讓皇阿瑪越來越喜歡我!”

福臨四下張望,瞅準了一頭體形較小的母鹿,悄悄地趴在了草地上,學著兔子一蹦一跳地向前移動。這裏的草很茂盛,草稞裏的福臨隻露出了一個頭,還真像隻小兔呢。“哎呀,有好幾隻母鹿朝這邊跑來了,我瞄準哪一隻好呢?”福臨興奮不已,忙從背後拿下了弓箭。“糟糕!剛才一氣之下將所有的箭頭都踩斷了,這可怎麼辦呢?”福臨這下子是真急了,抓耳撓腮的沒了主意。“咦,我不是還背著一把短劍嗎?還是額娘做的劍套呢。”喜出望外的福臨丟下弓箭,從劍囊裏取出了閃著寒光的匕首,屏住了呼吸。

幾頭母鹿尖叫著瘋了一樣地衝了過來,福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撞了個嘴啃泥。“哎喲!”好像是被一隻母鹿撞到了肩膀,福臨疼得齜牙咧嘴的。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嘿,後麵還有一隻小母鹿朝這邊跑來了。也許它以為這兒是個空當子,可以逃過一劫呢。“來吧,我看你能往哪兒逃!”

福臨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朝著跑來的小母鹿投出了短劍。“嗷!”隨著母鹿的哀鳴,它渾身猛地顫抖了一下,血從它的肚子上汩汩往外流。

“噢!我射中它了!快來人哪,幫幫我!”福臨從草叢中一躍而起,那受傷的母鹿還在垂死掙紮著,它搖搖晃晃地向前跑了幾步,終於癱倒在草地上,發出了絕望的哀號。

福臨快步上前,蹲倒在受傷的母鹿前,試圖拔掉插在它肚子上的短劍。短劍已深深地插進了母鹿的腹中,隻露出一點點劍柄,福臨左右搖晃就是拔不出來,卻弄了他一手的血。早就聽奶娘說喝鹿血能強身健體,比吃什麼補藥都好,福臨猶豫片刻,閉著眼睛,低下頭趴在母鹿的肚子上吸吮起來。

“呸!又鹹又腥,惡心死了!”福臨忙不迭地扭頭嘔吐起來,原來他還以為這鹿血像牛奶一樣甘醇可口呢。

“哈哈,哈哈哈哈!”聞訊而來的侍衛、太監們和高塞、常舒看著福臨那副怪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有什麼好笑的!”福臨忘記了沾了一嘴一臉的鹿血,有些惱怒地瞪著大家。這麼一來,大家笑得更厲害了。那個白臉老太監捂著肚子笑道:

“哎喲祖宗呐,奴才的肚子疼呀!”

或許是上了年紀,或許是體力不支,皇太極此番狩鹿收獲並不大,隻射傷了一隻母鹿。眾侍衛們見皇上射箭時的手直哆嗦,又眼見受驚的母鹿四下逃散,個個急得手直癢癢但卻不敢大顯身手,生怕掃了皇上的興。草草結束了狩鹿,皇太極疲憊不堪地躺在豹皮鋪成的炕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