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崇政殿前賢才歸 多爾袞情獻莊妃(2 / 3)

“瞧,這地上有結著天藍色和紅色果實的苔蘚,有的苔蘚是紅的,有的是綠的,有的像小星星一樣,也有的像碗口那麼大。烏蘭,你快走過來看看嘛!”

烏蘭跟在後麵照顧著兩個氣喘籲籲的婢女,苦笑著說道:

“姐姐,可惜了我這身衣裳,瞧,被這些該死的枝蔓掛得都抽絲起球了。”

“大不了回去再賞你一件,有什麼好可惜的。”莊妃不以為然,她雙手提著旗袍的下擺,扭著身子,靈活地避著那些枝蔓,像個彩蝶似的,動作十分輕盈。

鬆樹漸漸地變得稀落了,一束束陽光穿過鬆枝斑斑駁駁地灑了下來,照著欣然茁長的野草野花和藤蔓,照著鬆林中幾個穿紅戴綠的女人們。

“烏蘭呀,這麼好的景致不來不是可惜了嗎?聽,前麵似乎有流水的嘩嘩聲,看來,咱們快到這林子的盡頭了!”

“娘娘,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呀?都走了半晌了。”一個婢女話音沒落便歪歪倒倒地靠在了一棵樹幹上,說出話來更是有氣無力的。

“整日把你們寵著,風吹不到,日曬不到,雨淋不到,看看,你們兩個都成什麼樣子了!有時候真懷念在科爾沁草原上無憂無慮的日子呀,騎射狩獵,舞刀弄槍的,自由自在,快樂逍遙。”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您成了大清國的莊妃娘娘,萬人景仰,萬人羨慕,姐姐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呀!”

“這也許是命中注定,前世就定下的姻緣,說不上是喜還是憂,是福還是禍。咱們往前走吧。”莊妃的話音還沒落地,忽然呼啦啦頭頂出現了十幾隻大鷹,它們嘎嘎尖叫著在莊妃的頭上盤旋,甚至可以看清它們那血紅的尖嘴和尖利的鷹爪。

“姐姐快趴下,用披風護著頭,讓妹妹來對付這些凶神惡煞!”關鍵時刻還是烏蘭從容鎮定,再看看那兩個婢女,早已嚇得麵如土色,渾身直抖了。

莊妃也吃了一驚,臉色變得煞白。可是當烏蘭敏捷地從背上取下弓箭,張弓搭箭瞄準的時候,莊妃忽然喊道:

“不要射!烏蘭,也許我知道它們的主人是誰!”

果然,隨著一聲婉轉的口哨聲,這些大鳥拍著翅膀頭也不回地飛走了,隻有莊妃還站在那裏呆呆地出神。

“皇嫂受驚了,臣弟罪該萬死!”

莊妃轉過身來,竭力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態:

“果然是十四弟在此呀。”

多爾袞雙手抱拳,一臉的惶恐:

“臣弟給皇嫂賠罪了,有冒犯之處,但憑處置。”多爾袞的嗓音很渾厚,在這空曠的林子裏格外動聽。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好抱歉的?再說了,是我一時興起走進了這林子,又怎麼能怪你呢。”

“嫂嫂沒受到大鷹的驚嚇吧?幸虧嫂嫂手下留情,否則我的鷹恐怕就要遭難了。”多爾袞說著看了烏蘭一眼,烏蘭忙不迭地將弓箭藏到了身後,帶著兩個婢女給多爾袞行禮:

“奴婢叩見睿王爺!”

多爾袞擺擺手,眼睛隻盯著莊妃:

“嫂嫂既然來了,不如去看看臣弟豢養的那些鷹犬,喏,就在前麵。”

“你果然愛鷹愛犬成癖了,百聞不如一見,想不到堂堂的睿親王還有如此雅興。”莊妃說著與多爾袞並肩朝前走,烏蘭和兩個婢女遠遠地在後頭跟著。

“人各有誌。我這也是忙裏偷閑,權當消遣。一旦皇兄召見,我又得將這些鷹犬撇在一邊了。哎,嫂嫂乏不乏,不如抽一鍋提提神?”

多爾袞有意地將係在腰間的白玉杆帶銅嘴的煙袋鍋抽了出來,原來他用來裝煙葉的那隻荷包正是莊妃親手繡的!莊妃心裏一動,難道他把它整日的別在身上?這倒叫人有些費解了,莊妃這麼想著,不由得從眼角偷偷地打量著多爾袞。

多爾袞內穿黃綾錦緞長衫,外披銀袍,戴著銀白色鑲著藍寶石的涼帽,身材修長,溫文爾雅,比在皇宮大內裏穿著朝服或戰袍別有一番豐采。莊妃看得有些心慌意亂,她總覺得多爾袞的身上有一種男人的陽剛之氣,這種魅力令她既興奮又緊張,懷裏像揣了隻小兔似的,她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那日在禦宴上多爾袞一眼看見如花似玉的莊妃之後,心裏就再也放不下她了。可惜那天是夜晚,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多爾袞不敢放肆。現在,他可以毫無顧忌地盯著莊妃看個仔細了。莊妃梳著高高的發髻,斜插著一隻碧玉簪。鬟兒低垂,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緊貼在粉頸上,越顯得黑白分明。細細的黛眉下,一雙流盼生輝的眼睛,蕩漾著令人迷醉的風情神韻。多爾袞簡直看呆了。這些年東征西討的,什麼野人女子、漢人女子、朝鮮女子多爾袞見得多了,她們並不是不美,身段也許比莊妃還窈窕。但她們卻沒有莊妃的魅力和韻味兒,這是一個成熟女人所獨有的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那麼嫻雅端莊,雍容華貴之氣令人不敢正視,令人目眩神迷。

出了鬆林,又是一番景致。但見野花遍地,溪水叮咚。那溪邊水側,俱是二人環抱粗細的古柳,交權斷雲,低葉垂水,景色十分幽美。

“咦?怎的不見十四弟養的那些鷹呀、犬呀的?”莊妃四下一望,這裏花香鳥語的,哪有一個鷹犬的影子?

“嫂嫂且等片刻,我這就將它們召來。”

“十四弟萬萬不可讓它們胡亂踐踏了這些花呀草的,怪可惜的。”

“皇嫂的心腸那麼好,將來一定會有好報的。”多爾袞向莊妃映著眼睛,笑吟吟的,莊妃不覺心裏有些慌亂,忙移開了視線。多爾袞以手嘬唇,吹起了口哨。

不多時,便聽得犬吠聲聲,又覺頭上一大片烏雲掠過,冷風撲麵,莊妃不由得拽緊了披風,再定睛一看:頭上是烏壓壓的大鷹,似乎成千上百,地上大小獵犬更是數不勝數,遠遠地列成了一個方陣,個個安安靜靜,一付俯首帖耳的樣子。

莊妃看呆了,半晌才喃喃地說道:

“天神祖宗,你到底養了多少隻鷹犬呀?”

多爾袞微微一笑,掰著手指對莊妃說道:

“說多也不算太多,說少也不算少了。我飼養的大鷹有八百八十八隻,領頭的是那隻名為‘海東青’的鷹,是野人女真部落獻來的。”順著多爾袞手指的方向,莊妃抬頭向上看去,可看了半天,弄得眼花繚亂還是分不清,她自嘲道:

“在我眼裏,它們都長得一個樣,個個爪喙尖銳,凶猛異常,怪嚇人的。”

“這些大鳥一般是不會傷人的,除非它受到了人的惡意攻擊,它們最善長的是抓捕獵物。至於這些犬就更厲害了,它們大都經過專門訓練,即使遇到凶猛的虎、狼等野獸,隻要它們一擁而上,轉眼間就會把虎狼撕成碎片。這些犬類產地不同,毛發體形也不同,大者如小馬駒似的,小者像隻狸貓一般。總共算起來,我養的獵犬有兩三千條之多呢。”多爾袞談起他的寵物,如數家珍,興致勃勃。說著他又連連打了幾聲口哨,地上的獵犬像是領命而去的士兵四散而去,轉瞬間便消失在叢林之中。大鷹掠過之後,這裏重又是一片陽光燦爛。

“真不可思議!堂堂的王爺、八旗旗主,竟也還是這些鷹犬的主人,多爾袞你的日子過得很是清閑呀,可是,皇上他卻從沒有這麼放鬆過自己,他根本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提到了皇太極,多爾袞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皇上是一國之君,怎能與我等臣子一樣呢?皇上支使我們就像我支使這些鷹犬一樣,其實他也是個放鷹的好手呢。”

莊妃想不到多爾袞來這樣形容皇太極,覺得很新鮮,也很恰當,不覺莞爾:

“放鷹難道真的很有趣嗎?可惜這不是我們女流之輩做的事情。”

“皇嫂若有心一試,其實也不難。這些年來臣弟耳聞目睹了不少有關嫂嫂賢德嫻雅的事情。比如那新近投誠的洪承疇,他難道不是嫂嫂的鷹犬嗎?”

莊妃麵上一紅,看著多爾袞那似笑非笑的樣子,佯怒道:

“休得胡言亂語!那洪承疇是識時務之人,他是歸順了我大清國。”

“可是宮裏的人都在說,他是投降了莊妃娘娘的。說起來,臣弟真有些羨慕洪承疇呀!”

“怎麼?你……”莊妃一時不解,疑惑道,“你的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麼藥?”

“唉!嫂嫂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多爾袞四下一看,見烏蘭她們正自顧坐在草叢上歇息,便悄聲說道:

“如蒙嫂嫂不棄,臣弟也願意像洪承疇那樣,拜倒在嫂嫂的石榴裙下,做嫂嫂的忠實鷹犬!”

“去!多爾袞,你是在取笑我嗎?”

“臣弟絕無半點取笑嫂嫂之意,臣弟敢對天發誓!”多爾袞說著舉起了右手:

“天神祖宗,我多爾袞誠心誠意為嫂嫂效勞,若有三心二意,願遭天譴!”

“罷了!你又何必當真呢?說實在的,我和福臨娘兒倆往後也許還真得仰仗叔叔呢。叔叔有這個心,真令我感動,請叔叔受我一拜!”莊妃說著雙手一搭,款款施禮,多爾袞眼睛發亮,滿麵春風:“嫂嫂,走了半日乏了吧,我這就讓侍衛備轎送您回宮。今日一見,恍若夢境,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