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而迷離,音樂舒緩又曖昧。羅韶卿坐在我的對麵切牛排的樣子優雅極了。看著他低頭認真的對付牛排的樣子,我則有些恍惚起來。

我這是在幹什麼,被大少爺從戲班子裏帶出來的小戲子。陪著他享受燭光晚餐,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做戲給一幫監視他的人看。真是可笑至極,我為什麼要陪著他演戲?我又不認識他,甚至還差點兒在他手上喪命,現在還要坐在他的對麵,任他輕佻散漫的調戲我。

我真想現在立馬站起來一杯紅酒潑他臉上,然後大罵:你丫就是個敗家子兒,有權有勢怎麼著,有個當官的老子你就牛叉了,本小姐還就不吃你這套。真以為老娘怕你,啊呸!哪兒涼快哪歇著去吧……

可我不敢,人家說了‘不要錢就把命留下’,人家還說了‘他能讓我們全家在上海消失’。所以我就老老實實的陪他吃完這頓燭光晚餐,然後拿錢走人,從此就當做了一場夢,下一次再碰見,我就繞道好了。

哪知飯吃完了還不算,羅韶卿竟然要牽著我上樓開房。旁邊竄出來幾個人,相機的閃光燈晃的我睜不開眼睛,他依然拉著我不緊不慢的往樓上走。

“羅處長,這位漂亮小姐是你的新歡嗎?哪部電影的女主角啊?”狗仔隊們紛紛提問,我有些害怕了,躲在羅韶卿的身後,他還算高大,把我整個人遮住都沒有問題。

我在猜想我的父母看到這些報道會如何反應,那條馬鞭一定會抽在我身上吧。還有依萍,她肯定會拿著報紙到陸宅去奚落我媽一番,恐怕也隻有爾豪和夢萍會真正關心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羅韶卿握了握我的手,轉頭春風滿麵的對狗仔隊答道:“這是葉如昔小姐,不是電影明星,不過是個唱昆曲的小戲子罷了。”

“隻要伺候好了你羅大少爺,小戲子也能捧成角兒。”狗仔隊們依舊對著羅韶卿調侃。

我在他身後忍了又忍,老娘就是個小戲子?小戲子就該成為你大少爺茶餘飯後和狗仔隊調笑的話題嗎?

他當然沒有發現我的憤怒,依然和狗仔隊談笑風生:“可我覺得昨天那個李鳳姐更有味道。”

我從他身後走出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真真是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站到閃光燈前:“喜歡李鳳姐是吧,那就去作你的朱厚照吧,我是杜麗娘,可知我常一生兒愛好是天然?①”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自然也是聽得真真切切。我不是認人調戲的‘嬉耍宮妃’李鳳姐②,我是‘淡淡妝,天然樣’的杜麗娘。換句話說,我是個名門閨秀,不是陪酒的交際花。如果你要借我擺脫困境,迫於你的淫威,我可以勉強接受,如果你把戲耍我當作樂趣,我也不妨陪你貽笑大方。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陰沉下來看著我,眼睛裏分明在說:“陸如萍,你想死嗎?”

其實我知道,隻要我站出來我的麻煩就大了。葉如昔本來可以躲在羅韶卿身後,隻在報紙上露出隱隱約約的身段和一個子虛烏有的名字。可是我這樣大大方方的站出來,無疑是把自己推向了上海娛樂八卦的頭版。不過那又怎樣,老娘痛快了管他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