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別上羅韶卿送的那枚胸針,我準備去赴他的約。下樓剛要出門。我媽立馬叫住了我:“站住,你去哪裏?”
“見個朋友。”
“什麼朋友?你一天倒是忙忙碌碌的,我讓你請書桓來家裏吃飯,你請了嗎?”她怎麼還沒忘了何書桓,人家跟女朋友如膠似漆的,我幹嘛要請回家來吃飯。
“哎!我忘了,下次一定請。媽,我來不及了,先走了啊。”
“早點兒回來。”我媽吼完便去了廚房。
剛和我媽說話頭還沒來得及轉回來,迎麵就和來人撞個滿懷。他扶著我的雙肩著急的問:“如萍你沒事吧,這是著急要去哪兒?”
說曹操,曹操到。來人正是久未露麵的何書桓,正用他那一貫溫柔專注的眼神望著我,望的我渾身毛骨悚然。
“媽,你念叨的書桓來了!”我向廚房喊了一聲,甩開何書桓又要往門外衝。
他卻一把拉住我問道:“你是要去見那個羅韶卿嗎?我看見他在你家門口,應該是在等你吧。”
我撇過頭看他:“不可以嗎?”
“你們是要去和平飯店還是戲園子?”他語氣不善,活像是個捉奸的丈夫。你一天天和歌女花天酒地的小記者,還管得著老娘和誰吃飯聽戲嗎?哪兒涼快哪兒帶著去吧。
我倒也來了興致,挑眉問道:“怎麼?就許你每晚沉醉大上海,還不讓咱吃飯聽戲啊。”話趕話的我也沒經過腦子就胡說八道,聽著酸溜溜的,他該不會誤會什麼吧。
他輕輕露出個笑容來:“你是在怪我嗎?”看看,果然是誤會了。
“怪不著!爾豪在臥室,我爸在書房,我媽正端著茶出來,您隨意吧。”
來不及跟他多說,我媽過來肯定是走不成。幹脆甩開他的手趕緊出門。剛跨出門檻兒就聽我媽大喊:“如萍你給我回來。”
回去幹嘛?跟何書桓跟前說:“陸依萍絕對是個居心叵測,來者不善的女人。書桓你甩了我跟她好肯定會後悔的……”還是:“我有什麼做得沒有依萍好,你跟我說,我改啊,你不要離開我……”算了,這狗血劇情我真沒法演,還是去看梅蘭芳先生的《遊園驚夢》比較合我胃口。
羅韶卿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色西服金邊眼鏡,為什麼每次聽戲他都要穿得如此洋氣?這讓我覺得他是去看歌劇而不是看昆曲。
“你有福了,這是梅先生在上海最後一場演出,下周他便要攜家眷和劇團去香港。”羅韶卿一邊開車一邊和我聊天。
我靠著車窗輕輕歎氣:“我要是梅先生我也離開,北平陷落名伶不願為日本人登台,紛紛南遷。上海,南京,武漢,重慶……到底哪裏才最安全?哪裏才不會被日本人侵略?我家也是因為日本侵華而從哈爾濱來到上海,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不用一味的躲避,而可以站起來反抗。”
“不會太久的,相信我。忍耐不是躲避,是醞釀更好的反擊。我們不會讓日本人在中國的土地上囂張太久。”他的話就如同那日要以自殺警醒國人的男學生一般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