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充斥著淒厲的叫聲,如果剛才的混亂隻是人群的起哄或者對中途停電的不滿,那麼現在大家則是一種恐慌。人群紛紛叫嚷著四處逃竄,碩大的戲院依舊隻有日本軍官桌上那支蠟燭搖曳著閃出詭異的微光,四周還是一片黑暗,羅韶卿依然不知所終。

那日本軍官仍舊是剛才的姿勢倒在椅子上,顯然已經斃命。旁邊有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瞬間臉色大變,大聲的罵了一句什麼便拔出腰間的□□舉過頭頂就是兩聲警示性的鳴槍。

全場因這兩聲槍響而瞬間安靜了下來,戲院裏的燈光又毫無預兆的亮了起來。那一瞬間有人緊緊的握住我的手,輕輕一帶我便跌入了他的懷中。他的嗓音極盡溫柔,在我耳邊低聲道:“我在,別怕!”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更不可能知道他去了哪裏。這有什麼可怕的,小時候沒少見我爸和李副官槍殺戰俘和犯人。隻是這麼突如其來有預謀的暗殺讓我有些反應遲鈍。這他媽要不是你羅韶卿幹的,我真找不出你邀請我來聽戲的第二個理由。

我真不知道他又倒回來有什麼意義,當日本人的腦子都跟他們的身高成正比嗎?以他這樣敏感的身份,恐怕在這戲園子裏他是頭號嫌疑人,即便沒有證據,日本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我知道他是為了我才又倒回來,明明完成任務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裏,卻非要重新回到我身邊,羅韶卿啊羅韶卿,你到底是放心不下我這顆棋子,還是以防我向日本人告密,而在我身邊方便隨時除掉我。

日本人迅速控製了現場的混亂,那辰巳榮一在外麵等候的警衛隊立刻包圍了天蟾舞台。除了那些金發碧眼的洋人,所有中國人都必須留在戲院內接受他們的檢查,確定身上沒有武器並且身份沒有可疑才能離開。

梅蘭芳先生已經卸去臉上的油彩,換上了一身素色長衫,他在碩大的戲台子上背手而立。氣勢凜然的看著眼前的鬧劇。旁邊劇團裏的人忙碌著收拾道具。

我轉過頭來看向羅韶卿,他仍舊坐在椅子上一臉淡定的閉目養神。我輕輕開口:“我們這是在等著日本人的檢查嗎?”

“你有更好的辦法?”他不答反問。

“我以為你有。”

他倏然睜開雙眼,拉著我的手便向著後台跑去。難不成真有什麼脫身的辦法?

高跟鞋和旗袍在這個時候真的非常礙事,我小聲的在他耳邊抱怨:“你要早通知我還有這麼一出夜奔,我早做準備也不必如此狼狽啊。”

他握了握我的手:“這樣穿很美。”

“……”

我以為他要帶我找個秘密通道什麼的逃出去,沒想到他直接把我拉進了人家的換衣間。狹小的空間讓彼此的距離近到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

我挑眉問他:“難道這就是你的辦法?”

他輕輕搖頭,然後附在我耳邊說道:“放心,即便我被他們帶走也會保證你的安全。”

“你不該回來找我,這樣你我都安全,你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聽到我的話他先是一怔,然後輕輕的笑了起來:“我有那麼卑鄙嗎?”

我沒有答他,隻是緊貼在牆上盡量與他拉開距離。外麵一片嘈雜,似乎是幾個日本士兵進來搜查。其中還夾雜著一個中國人的聲音。張口便是黃軍如何如何,聽得人直想衝出去抽他。化妝間裏哐啷哐啷一陣響,鑼鼓道具想必摔了一地。我有些緊張,我倆這是在幹嘛,難不成又是羅少調戲小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