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錦甌頓時喜不自禁地起身在殿內來回徘徊,儼然就是新為人父的喜悅和不知所措,“悱熔你說,她身體不是很好,要不要注意什麼?還有吃的東西有沒有什麼需要忌口,還有……”
看著他的樣子,榻上的夜宴急忙提醒地出口喚道:“皇上!”
“啊,對。”這才驚醒似的,錦甌還是有些傻傻地笑著,“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們下去吧。”
“是。”
悱熔眼神朝著夜宴忽然閃爍了下,而另一邊的錦瓔則是鐵青著臉色隨著悱熔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隱忍著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殿中,錦甌才歡欣地坐在她的身旁,眉目都笑得彎彎的,“夜宴,我們有了,你說這個是男孩還是女孩?不論是男是女,朕都會愛他的,因為這是我們的啊。”
“愛?愛嗎……”
無言地握緊了自己的手,她輕輕搖搖頭,珠珞滑過黑色的發絲在清澈的陽光下,染著少許淺淺鎏金的鬢間蕩漾著,像是主人的心情摻雜著驚慌無奈還有不知所措。
“你在生氣,生氣錦淵的死嗎?”終於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他卻隻以為她是震驚得難以消化而已,張開手臂抱緊她,輕輕地吻著她的發,用自己熾熱的體溫試圖安慰,“其實,也難得悱熔一片心意,不過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安心地養胎好了。”
修長的手指輕輕覆在她的腹上,感覺著手掌下微微的脈動,骨血相連緊緊地吸附著他的手指,讓他無法放開,錦甌美麗的眼專注地凝視著這個突然來臨的生命,完全沒有察覺到夜宴奇怪的麵色。
“我怕我不想,沒有多久,再看見的就是流嵐的人頭。”斜斜地側過頭避開了印在鬢間的吻,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錦甌聞言心神一驚,扶在她腹上的手隱約地抖了一下,卻依舊笑道,隻是那笑語中已經帶了一絲殘酷的味道,“為什麼這麼說?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嗎?你不要……”
推開他,夜宴眼波流轉,冷冰冰的,卻是滲到他骨子裏的清亮。
“這個月你都瞞著我做了些什麼,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流嵐他……”
“夠了!”聽到另一個男子的名字從她的口中吐出,他猛然怒喝出聲,卻又想起什麼似的,放緩了語調,麵上卻已經被怒火扭曲得變了形狀,“這些事情你就別亂想了,你不考慮自己,也要為肚子裏的考慮啊。”
“錦甌,你真的就那麼容不下流嵐嗎?”
終於還是被這句話激得性起,猛地站起身,明黃的衣袖一揮,桌案上的黑白棋子連著棋盤,“嘩啦”一聲全部散落在烏磚的地麵上,圓潤柔滑的棋子蹦跳著飛濺如散花。
“對,沒錯,我是要除掉他,朕見不得他分去你的心神,哪怕隻是一星半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大部分夜氏的權力都交到他的手中!朕可以容得下一個你,但是你以為朕可以再容得下一個他?!不可能,他必須得死!”
“錦甌……”
“不要再說了!”
不再出聲,她很疲憊地揉了下眉心,從揉著眉心的纖細手指間看著他,那眼仿佛比冰更冷,比雪更清,“好,你要明白,他要是死,就不會有什麼。”
當他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她倚在躺榻上,麵色蒼白但又夾雜著些許奇異的淺紅,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頓地問道,聲音裏麵聽不出一點的情緒:“你說什麼?”
心跳得有點快,混有暖炭裏麵的沈水香徐緩地在空氣裏麵迷漫著,精煉而出的優雅味道充斥在呼吸之間,也滲入她單薄的身體之中。
頭,無可避免地昏眩著……
命令自己鎮定,沉穩地看向錦甌的眼,她緩緩開口異常清晰地說著:“我說如果他死了,我肚子裏的,你的骨肉,也不會有機會出生。”
“你!”
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淩厲如劍般地幾乎把她撕裂,但也同樣帶著燃燒的滾燙。猛地,手掌高高舉起,卻是僵在半空中終究無法落下,嘶啞的聲音掙紮著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好,好!”
隨即,他轉身大步離去。
望著他大怒而去的背影,夜宴安靜地把手放上心口的位置,輕輕地垂下頭感覺著那裏輕微的抽疼,然後疲倦地輕輕吐了口氣。
何冬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公主……您這是何苦?”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其實連本宮自己也不明白。”喃喃地不知對他還是對自己細語著,“本宮必須得出宮,還有傳太醫到駙馬府。”
然後,夜宴起身走到窗前,用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安靜地把自己置放在光芒中,心底終是留下了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