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多麼的奇妙,原本不該出現也從沒有盼望過的生命,就這麼無論如何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錦甌是那麼的高興,高興得像個。可是腹中這個正在孕育成型的生命卻……她該怎麼辦?
夕陽西下,烏雲愈發濃密,雨點就那樣又紛紛揚揚地撒了下來,打在了駙馬府的朱簷上,迷迷蒙蒙的一片雨簾之中,從廊下望去,隻隱隱看見那一角畫簷伸向天外。
宮人執著蓮花燈籠引著禦醫走在回廊之上,宮燈之火隨風飄搖明滅,照得腳下的路麵也是斑駁不明。
終於來到了內寢之外,卻見所有宮人遠遠地安安靜靜地候在階前,禦醫的心不禁又是猛地一突。
獨自穿過幾重輕紗幔帳,走到床前,也不敢抬眼,直接便跪在了腳踏之上,伸手診脈。
何冬在一旁看著,隻覺得他麵色驚慮交錯,自己竟也跟著心急如焚,卻不敢出聲,隻能屏息等待著。
許久,禦醫終於收回了診脈的手,卻是訥訥地不知如何張口。
夜宴不耐煩地沉聲催促:“說!”
磕了個頭,禦醫顫巍巍地道:“啟稟公主,這……據老臣推算,您有了一個半月左右的身孕,而且……”
“而且什麼?”
禦醫皺著眉,斟酌著語句,小聲對夜宴道:“你的身體因為中毒過深,實在是不適合懷孕,公主非要這個,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啊。”
驀然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氣力,倒在了身後的靠枕之上,遲疑著低下頭看著麵前跪倒的年邁禦醫,秀眉深蹙,那目光幽幽地含著一種脆弱的迷茫,鎏金八方燭台上的燭光,搖曳著把她的影子拖在地上,溶成了一個憂傷的暗色。
一側的何冬終於忍不住,大聲嗬斥著:“庸醫!你以前還說過公主不可能懷孕,怎麼……”
連忙又是一個頭磕下去,禦醫的聲音含糊地開口:“老臣不敢欺瞞公主,按說您卻是很難受孕,但是據老奴推測……您大約是服了某種極陽的烈性……秘藥……然後……方才極度巧合之下有了這個……雖然一時之間看不出來,但這種藥已經對您的身體造成了損害,所以老臣奉勸公主,還是不要這個為好……”
“是嗎?”喃喃應了一聲,她墨色的瞳已經失去了焦距,不知落在了何處,恍惚地想著什麼。
“知道了,以後就由你來為本宮把脈,還有今日你對本宮說過的話膽敢泄露出去半點,小心你的人頭不保。”
“老臣遵命。”
禦醫緩慢爬起,拭著滿額的冷汗退了出去。
那邊,臉色驟變的何冬剛要開口,卻被夜宴先一步攔了下來,“什麼也別說,本宮都知道,本宮得好好地想一想……”
起身幽魂似的走出了屋外,那雨已經越下越大,蒼白的閃電撕破黑色長夜,雷聲轟鳴著震動了天與地。
接過宮人手中的傘,獨自在漆黑的廊道上行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地方,她愣愣地停住了腳步,站了許久才推開了書房朱檀的門扇。
書房內,空無一人,眼睛一下才適應了室內的昏暗,紫檀木的屏風後,桌案上的一副信筆丹青還沒有畫完,那筆還隻是匆匆地投擲在墨玉的筆洗之中,未來得及收起。
纖細的指撫上畫紙上那朵鮮豔的牡丹,心中一片黯然。
“他人在郊外和錦瓔相會,你在這裏再癡情,他也不會知道。”
忽然傳來的說話聲,夜宴受驚似的猛然抬頭,看到了一抹英挺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是悱熔。
而他似乎也看著她有些發呆,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許久之後,夜宴才開口說話:“堂堂的北狄太子,竟然偷潛進駙馬府,不怕有失身份?”
“這個藥給你,你身體不是很好,對將養身體有很大的益處,也……不會影響。”
幽幽的目光掠過那瓶放在案上的瓷瓶,凝視上悱熔刀鋒般的麵,宛若劍光寒影似的眼波,好似把他刺透了一般。
“你故意對皇上說錯的日期,對嗎?這麼確定本宮會要這個?”
“你會,今時今日不論這個的父親是誰,他的到來對你都有太大的裨益,你不會就這麼輕易舍棄的。”依舊是嬉笑親昵的神色,悱熔慢慢地難掩得意地道,“嗬嗬,原本我也沒有計劃那麼多,卻沒有想到上蒼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她淺淺一笑,帶著一點點嫵媚和一點點譏諷。
“嗬嗬,你倒是很確定,這個一定是你的?”
“我當然確定,正好一個半月,除了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
“還有皇上啊,還有本宮的丈夫啊。”夜宴不驚不動,神色依舊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