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知道,這個是我的。”
被悱熔拿話一賭,她心下一陣氣惱,輕巧地一挑峨眉,冷笑著開口:“那又如何,即使再有益處,本宮不想要那無論誰也保不住他。”
無名的情緒湧了上來,一陣微微的墨香和著雨夜的涼意一起靠近了他,深邃眼眸反射著夜色中朦朧的光亮,扭曲著劃過森冷的底色,可是那俊朗的麵容上卻恍惚露出了溫柔似水的神情。
“你是認真的?”
“你說呢?”她站在黑夜中,綠得極似嫩黃的衣裙在滑過天空的閃電中沾染了明亮的光澤,帶起一抹溫柔的淒涼,“本宮要是生下這個,最有益處的恐怕是你,不論男女,雖然做不了君王,但將來黎國至少一半的權利都是他的,到時候你再來個父子相認,也許北狄還有黎國就能合而為一,你的野心還真是不小啊,悱熔。”
“所以,你不打算要這個是嗎?”
緩緩走到紅木的案邊,腹部正對著尖銳的棱角,然後站住,長長的睫毛下墨色的眼睛輕輕地掃向他。
從以前他就已經覺得那美麗的重瞳,太過明慧,同時也無情得不像是人類。
而現在這雙眼裏麵正流淌著一種陰謀和不含善意的寒意,而被凝視的他則有種陰雲籠罩了的感覺。
“沒有錯,不小心失去一個,真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比如本宮就這麼滑倒,撞到桌角……”
“住手!”他一向自豪的理智還是被瞬間粉碎,悱熔一把抓住她的手肘,拉著她脫離了那個危險的區域,咬牙切齒地開口,但是那手依舊緊緊抓住她,以似乎想把她捏碎融入骨血似的力度,“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徹底地冷心冷肺。你說吧,究竟要什麼樣的條件,你才肯生下他?”
掙開他的掌握,走到映著婆娑樹影的窗前,轟然雷鳴,萬鈞千霆壓過天際,耀眼的閃電淹沒了一切光線。窗上折枝牡丹的雕花斑駁著映在她的麵上,沉默了許久,她才回頭看著身後有些悒鬱的男子,緋色的唇角浮起了一絲莫測的微笑。
“我們做過交易,那時的時限是五年內彼此互不侵犯,如今本宮要你發誓,隻要你活著,今生今世就不對黎國動一兵一卒。”
“哦?我發下這個誓言,可有什麼好處嗎?”悱熔似乎不怎麼在意地擰起入鬢飛揚的眉,看著麵前貌似柔弱的女子。
她挑起唇角美麗而陰厲地笑著,透著一種奇異的不祥,“沒有,什麼也沒有,你隻會得到這個的平安降生。”
不知為何,悱熔感覺著屋裏的空氣是那麼焦躁得讓人窒息,輕輕地深呼吸了一下,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他隨即為自己的舉動幾乎失笑……
他居然也有幾近失控的時候呢,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麵前這個懷著自己骨肉的女子。
不再猶豫,他舉起了右手的中間三指朝天而指,慎重開口道:“好,悱熔對天起誓,隻要夜宴生下這個,今生今世絕對不會對黎國刀兵相見,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那麼,本宮承諾你,這個會平安降生。”
平靜地看著對天起誓的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夜宴冷漠地微笑,綻放在清冷容顏上的笑容像是冬日的冰雪在反射著日色搖曳的寒光。
悱熔雙眼凝視著這個讓自己心情變得奇怪的女子,他的唇角不可抑製泛起了笑意,伸手緊緊抱住了她單薄的身軀,帶著一點隱藏得很好的惡意,輕輕地在她形狀美好的耳邊細語:“夜宴,你知不知道如今你要的這個承諾,對錦甌是多麼的有利?真是沒有想到,你愛他愛得這樣深呢。”
麵無表情地壓抑下幾乎想要推開他的衝動,毫無感情的清澈眼凝視著牆上掛著的煙雨山水圖。
她愛錦甌?
愛嗎?
愛嗎?
愛嗎……
驀然何冬有些沙啞尖銳的嗓音在房門外響起:“公主,皇上來了。”
悱熔卻並不驚惶,天空一般魅惑的眼仔細端詳了她片刻,而後從自己的頸上摘下一枚金鎖,慎重地放進了她的手中。
“這個給將來的,我希望他叫熔。”
隨即,轉身離去,一個縱身便消失在夜色當中。
凝視著蒼白到接近半透明的手掌肌膚上,閃爍著烙著男子體溫的晶瑩黃燦的鎖,那上麵刻著一個明晃晃的“熔”。
她勾起唇角笑了出來,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沿著金鎖上的字跡虛滑而過,最後,掩蓋在了那隻手的上麵,交和的手移到唇邊,她呢喃:“我多麼希望不是你的,可是又多麼慶幸是你的……”
飄搖的風雨夜裏,痛苦掙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