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天階月色涼如水(2 / 3)

“我知道你今日出府,是去見錦瓔。”

“不知道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麼認為,公主你真是無所不能得……讓人恐怖……”他微微地一窒,凝視了她許久,才緩緩開口,“那麼你應該知道,錦瓔公主和我說了什麼才對,她希望我去北狄,她說我留在黎國永遠不會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有的隻是永無止境的痛苦,而北狄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選擇。”

“你想去?”

她濃濃如同烏鴉羽翼的睫毛,那下麵烏黑透亮的眼,黑暗如夜,亦沉靜如夜。

看著那雙溫弱卻又倔強的眸子,如同暗黑火焰,能刹那間燃盡一切。謝流嵐的身子不易察覺地輕抖了一下,輕推開她滲著冰涼的手掌,又重新坐回了椅上。

“是的,我想去,我想你知道的,我是愛你的,一直都愛。我本是犯官之後,不論怎樣地好學上進,仍舊免不了受人歧視,也許你是第一個肯用正常眼光看我的人。我真的很感動,我是真的愛你的。可是,直到我遇到皇上,你知道那時我身無分文,又患重病,那樣子真是慘不忍睹。而皇上,卻並不在乎,不僅救了我的命,還照顧我,所以我不能拒絕皇上的請求。”

金獸燭台上的紅燭搖曳,縈縈火光將他的身影拖曳在烏磚的地上,重重疊疊地壓在一片破碎的光影裏。

無法避開的他,雙眼裏宛如有秋水流光,淌過了痛苦的影。偌大的室內,那無邊無際的沉暗,讓他幾乎呼吸不得,最後化作了一聲憂傷的歎息:“唉,這些年我在靈州,一直活得像個病人,愛不得的苦,相思入骨的苦,嫉恨交加的苦,還有鬱鬱不得誌的苦……每當清晨我用銅盆中的清水洗漱的時候,都下意識地先閉上眼睛,我怕,真的很怕,怕看見自己半人半鬼的樣子……我負你在先,害你在後,這一生一世已經是辜負了你,那麼請再允許我再自私一次,讓我走吧。”

夜宴呆住了,然後猛地站不穩似的,搖晃了幾下,才顫抖著聲音問:“你真是殘忍,這麼多年你終於承認愛我,卻要選擇離開我?”

他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我想去北狄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受這種折磨,請你原諒。”

“和錦瓔嗎?”

謝流嵐慢慢閉上了眼睛,眉鋒蹙起,帶著些許的迷惑,還有幾絲的痛苦,“也不是不可能,她說可以勸說悱熔寫一封休書,她知道我的一切,可是她不在乎,也許我可以……”

“為什麼我不行,為什麼?”凝望著麵前的男子,她鼓起了勇氣開口,手卻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那長長的鳳仙指甲,已經深陷在了血肉之中。

張開眼安靜地看著她,儒雅的容顏上隱隱約約的蒼白中帶了一抹刻骨的沉痛,水一般的眼卻是蘊含著讓人眩暈窒息的溫柔,兩種奇異的情感不僅交織在他的麵上,也同樣掙紮在他的心中。

“夜宴,你是皇上愛的女人,我答應過皇上,我不能愛你,不能……現在又懷了皇上的骨肉。在這裏,在你的身邊,我怕,也許有一天自己會發瘋……”

明明是已經預知的答案,夜宴仍是忍不住勾起了殷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似殘忍又似苦楚的神情。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謝流嵐,夜氏的女人一向都很執著,即使我不愛你,即使你不愛我,我也決不會放開你。”她麵容上微微浮起了決絕而殘忍的神色,那肌膚的瑩白和燭光的昏黃終是混合成了一抹冷笑,“我,夜宴,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放手,什麼叫放棄,從來沒有人教過我。這世上任何事物隻有你不想要,絕沒有你要不到。隻要想,就要不擇手段地得到。謙讓,犧牲,奉獻,那都是弱者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狡辯的行為,夜氏的血液裏從沒有這幾個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