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天階月色涼如水(3 / 3)

謝流嵐卻隻是看著她,神色平靜而冷淡,仿佛事不關己一般。然後起身,向她走來,青色泛白的衣袍隨著他的步履而微微被振動,和著燭火的斑駁光澤,映得帶了點青色的白仿佛是臨近枯萎的葉,透著一種生命即將逝去的淒涼走到了她的近前,細心地把她鬢間零亂的碎發攏起,他笑著眯起眼睛。柔和勾勒起的唇角,清雅得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你相信報應嗎?當年的一念之差種下今日的因果……我們即使是死了,隻怕也都是奈何橋畔徘徊不去的冤魂吧?何苦,又是何必……”

在凝視了她很長時間之後,猛然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他腰間佩玉摩擦著衣擺的聲音,伴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夜宴非常疲憊地把麵頰埋在了掌心。

紅燭在夜的沉澱中暗去,如絲的黑發上的金步搖,在逐漸黯淡下來的燭光中飄蕩,鬢間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她瘦削的肩不住地顫抖,無聲地,抽搐著,分不出是哭泣還是狂笑。

“什麼叫放棄,我不知道……什麼叫成全,我不知道……什麼叫讓你幸福,我同樣不知道……因為從沒有教過我,從沒有人……”

夜色已經深重,夜宴從夢中驚醒,掀開重重耦合紗幃,玉水閣中紅燭,燃得已經接近了赤金燭台。青花纏枝香爐中淡淡細霧飄出,空氣中迷漫著馥鬱的佛手柑香氣。她無法入睡,隱隱的似乎嗚咽傳來,那是一種壓抑的,悲愴到魂魄裏的哭泣,就好像失去了另一半生命的孤狼,哀傷得滲入骨髓。

夜宴靜靜穿過長長回廊,順著影影燭光走到了西廂。糊著蝶影紗的窗子半開著,她站在陰影中,看見他枯瘦的手支撐在蒼白的麵上,燭火劈啪著映出痛苦的光影。

這是無聲哽咽,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他頰,滑落在淺青色的衣擺上,暈出斑駁的淚痕.緩緩地伸出因為過度的緊握而僵硬麻木的手指,靜靜地,輕輕地,伸出,然後又緩慢收回。原來,被愛和憎恨所扭曲糾纏的那種難以忍耐的疼痛,已經在他們之間留下一道無法逾越的傷痕。

流嵐,她的夫君啊,原來他和她一樣痛斷肝腸,原來他們都是如此痛苦。

可是她決不放手,如果要一個人的痛苦來成就他和她的幸福,那不如讓所有人一起來痛苦。

隻要一閉上眼睛,就必然會被悲鳴而驚醒過來。許多時候已經無法分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每個夜晚就是這樣的重複,即使是最高級的佛手柑也無法把他們帶入安眠的夢境,這是一種究竟怎樣的撕心裂肺般的苦痛啊?

但是沒有關係,隻要他還在自己的身邊,即使痛苦她也甘之如飴。這一生一世他的幸福隻能在自己的身邊,痛苦也是隻能在自己的身邊,他別無選擇。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沒有關係,最起碼她得到了他的人。

夜宴輕笑轉身,邁下台階的,天際雲遮霧掩一彎朦朧月牙,庭院中花香肆溢,濃光淡影,稠密地交織著重疊著,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暈中。突然覺得腳下一陣寒涼,低頭看去,原來她走得匆忙,忘記了穿上絲履。

,她伸出手臂,然後用力地、用力地、用力地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