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適合群體辦公,但並不適合個體搞研究,然而農民兒子鄭凡必須天天到辦公室耗著,剛想寫書稿,收舊報紙的來了,還沒寫幾行字,電話響了,問要不要炒股軟件,還有上門推銷化妝品和酒店協議號、歌星演唱會聯票的,一個高檔會所居然到辦公室來推銷小姐,說是安全可靠絕對保密。鄭凡每天窮於應付,江淮文化傳播公司大多數的活都被推掉了,趙恒在電話裏對鄭凡說,“報酬可以商量,以後我接下的活交給你做,三七分成,你七我三,怎麼樣?”鄭凡知道以前的活趙恒都是以倒三七轉包給他的,趙恒拿大頭,自己拿零頭。鄭凡麵對這種開價,就覺得趙恒還不是一個良心完全被狗吃了的饕餮之徒,於是就答應多接一些。然而趙恒的活大多是健身館開業、寵物醫院開張、新藥隆重上市、購物中心商品促銷、保健品宣傳之類的傳單和小廣告,每次隻能掙上一兩百塊錢報酬。
眼下鄭凡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輔導龍小定中考上,那個春風浩蕩的春夜,鄭凡推門進屋後的表情很誇張,“韋麗,你知道嗎?小定這次考了全年級第二十八名,而不是全班二十八名。”韋麗有些吃驚地看著鄭凡,“你是為小定進步高興,還是為即將掙到高額獎金激動呢?”鄭凡坦率地說,“兼而有之。”其實還有一點沒說出來,那就是鄭凡拒絕了為龍飛寫傳後,總覺得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所以他想用小定的進步來稀釋他內心裏的歉疚,有一段日子,鄭凡心裏時常冒出些後悔,政府都承認龍飛是好人了,所以自己對龍飛一意孤行的道德判決就顯得毫無意義,而兩萬塊錢的報酬在趙恒那裏兼職兩年都掙不到手,這筆兩萬塊錢巨款直接關係到他買房交首付的日期,也關係到他在韋麗母親麵前的承諾能不能準時兌現。當龍小定考到全年級二十八名後,雄心變成野心的鄭凡將輔導目標鎖定在小定考上重點高中。
趙恒說手裏有個五一節要散發的廣告傳單務必請鄭凡出手,“你七我三,就這麼定了。趕緊過來拿資料!”鄭凡在那個陽光很慵懶的午後騎車去了江淮文化傳播公司,一進門見到了悅悅,原來是悅悅的公司準備在五一期間將美國的深海魚油、維C粉、蒜精膠囊等保健品地毯式地在市場上轟炸一通,已升為營銷部副經理的悅悅對鄭凡說,“舒懷要是有你一半的努力,我就不會吃這麼多苦。”鄭凡不喜歡別人背後說自己同學的壞話,於是跟了一句,“舒懷有自己的兩房一廳,我什麼都沒有。”悅悅將袋子裏的資料交給他,“那是他爸爸的房子,不是他的。三天後交稿行嗎?”
悅悅走後,趙恒對鄭凡說,“你們好像說起了一個叫什麼舒懷的,不對呀,悅悅跟維也納森林的郝總整天泡在一起,你在幫他們做會刊,沒見過悅悅?”鄭凡想起K城接風的那天晚上,悅悅聽說黃杉準備找富婆包養,當場掀翻了桌子,此刻鄭凡心裏像是被潑進了一盆辣椒油,火燒一樣刺痛,他對趙恒說,“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人了!”
鄭凡回來後讓韋麗找一個休息日跟悅悅談談心,韋麗說,“這幾個月來約過悅悅好多次,她總是沒空,好像不太想見我,她說我是一個烏托邦女孩。”鄭凡說,“現在的人太實際了,缺的就是烏托邦,烏托邦多好,活在想象和虛構的世界裏,”鄭凡抬起頭望著屋頂與牆角轉折處的蜘蛛網,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悅悅又有什麼錯,我跟她一樣市儈!”韋麗捏住鄭凡的鼻子,“不許亂說!強奸犯的傳記沒寫,上次還推掉了一個修複處女膜的假廣告文案,你跟悅悅怎麼會一樣呢,你是憑勞動吃飯的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