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森林”二期熱銷,鄭凡編輯策劃的“維也納地產會刊”已出到第八期,鄭凡將會刊清樣送給郝總審查時,郝總正在往嘴裏塞美國的深海魚油,他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自嘲地說了一句,“降血脂,防動脈硬化的。”已是黃昏快下班的時間,電話響了,郝總無心翻看會刊清樣,“小鄭,市長視察維也納森林的照片做封麵,就這樣了!”他匆忙抓起電話,聲音很曖昧地說著,“天還沒黑呢,好了,我馬上下樓!”

郝總扔下鄭凡倉促地奔下樓去,鄭凡站在窗口看到樓下的郝總摟著悅悅的腰鑽進了“奔馳”裏,鄭凡的眼睛像是被有毒的黃蜂螫了一下,鑽心的刺痛。汽車絕塵而去,鄭凡回過頭仔細推敲著郝總這間豪華鋪張的辦公室,目光在寬闊的老板桌上停住,他走過去,用力地掀著桌子,紫檀木的,太沉,桌子紋絲不動。鄭凡覺得這應該就是悅悅那天想掀翻的老板桌,屋外的黑暗湧進屋內,屋內的一切都變得似是而非。

鄭凡想應該跟舒懷談談,可他不知道該如何談。

鄭凡沒有回城中村,而是架起破自行車,敲開了舒懷的門,進門後,鄭凡看到舒懷正在空虛的客廳裏抱著一瓶啤酒獨自喝著,鄭凡問,悅悅呢?舒懷從紙箱裏摸出一瓶啤酒遞給鄭凡,紅著眼說,“說我沒本事,我堂堂的人民教師,不為三鬥米折腰,怎麼了?難道他媽的巧取豪奪、為富不仁就算有本事了?”鄭凡又問了一句,“悅悅呢?”舒懷又撬了一瓶,咕咕嘟嘟喝了一氣,“在大款懷裏躺著呢。”鄭凡小心地說,“不會吧,我覺得,你們應該好好溝通溝通!”舒懷在慘白的燈光下苦笑著,“溝通是在人和人之間進行的。”

鄭凡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沒再往下說。他喝光了瓶裏的最後一口啤酒站起身,出門前,拈了盤子裏一顆花生米扔到嘴裏,感覺像是往胃裏扔進了一粒子彈。

鄭凡跟韋麗的溝通在這個夏天也變得越來越困難,鄭凡一直沒敢去接趙恒的活,韋麗說除了編維也納森林的會刊,帶家教,其他亂七八糟的活的一律不準接,鄭凡問為什麼,韋麗說文化傳播公司都是沒文化的人幹的,你是有文化的人。

鄭凡強著腦袋說,“首付款還不夠。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房子一定要買。買房子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韋麗靜如止水地接了話,“也是我的事,我已經想好了,房子要買,馬上就買。首付款不夠,我想辦法。”

正在喝水的鄭凡差點被喉嚨裏半途而廢的一口水嗆死,他木木地望著韋麗,“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屋外的夏夜無比悶熱,大雜院裏的黃狗在窒息的夜空裏很壓抑地叫了一聲,聲音像是戴著口罩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