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景抱著鹹魚鹹鴨蛋回到“利民旅店”。
他一頭倒在床上如同一個受傷的戰俘,腦子裏反複出現白天一個個錯綜複雜的畫麵。
魏興和曹清兩人拎著一捆啤酒和一大包鹵燒回來了,魏興進門就剝去了背心,露出了豐富的肚子,“老人家,生意做得怎麼樣?”
老景說,“還行。”
戴眼鏡的曹清仍然穿著白襯衫,先是說了一通廠裏很忙的話,接著就將鹵菜倒進了一個瓷盆裏,又用三個刷牙杯子倒啤酒,“老人家,喝酒!”
老景說,“謝謝,我吃過了。”
魏興走過來一把拎起瘦骨嶙峋的老景,“看不起我們,是嗎?”他將剛點燃的一支煙塞到老景嘴裏,“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老景被連拖帶拽地按到桌邊喝酒,他摸出了床底下的一瓶高粱白,然後你來我往地喝起來。
曹清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一聲。”
魏興說,“要想找小姐,由我負責。”
老景有些感動,就跟兩位狠狠幹了一缸子白酒。喝完酒,他沒有衝澡,倒在床上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老景置身於這個城市,就類似於一篇結構流暢的文章中加了一句廢話,老景也覺得有點節外生枝的別扭。大城市裏許多事情都是他想不通和不能容忍的,吐痰罰款畢竟還能找些借口,禁止吸煙就完全屬於無理取鬧了。這天上午,老景在肝病診療中心大廳的長椅上等朱大頭表妹夫常大夫時產生了許多聯想,當時他掏出煙準備點火,向四周看一眼,麵色有病的人走來走去對一切都無於衷,對麵的牆上貼著“禁止吸煙”的警告,老景將煙插到煙盒裏,心中悶得慌。他想,如果抽煙就像喝農藥一樣有害,國家就應該禁止造煙,煙造出來不許抽,這跟孩子生出來不讓他活一樣沒道理,要不就應提前計劃生育掉。而報紙電視裏還非常激動地報道說雲南的煙葉又豐收了。在縣城過日子比較平靜,而到了省城,他就發現大城市有許多破綻,不過許多重大事情是領導幹部們管的,他也就不願多想了。
省肝病診療中心的常大夫說他根本就不認識朱大頭,老景就急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求你幫幫忙。”老景臉上露出了“除此之外死路一條”的表情,弄得常大夫左右為難,“你要找的常大夫叫什麼名字?”老景遞上了聯絡圖上名單。常大夫看了後直搖頭,“我是治肝病的,但不是你要找的私人肝病診所的常桂山,我是省肝療中心的常懷。”
下午四點多鍾,老景找到了用祖傳秘方治肝病的常桂山。花了八塊多錢車費,老景發現常桂山的肝病診所就在省肝病診療中心左側五百多米遠的紫槐路口,一塊白漆鋅皮招牌捆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招牌上寫著:“常桂山大夫專治乙型肝炎和中晚期肝硬化、肝腹水、肝癌,祖傳秘方,靈丹妙藥,起死回生,請君光臨。”
循著招牌上箭頭所指,老景走進了肝病診所。小診所低矮陳舊但也還算幹淨整潔,常大夫穿白大褂,跟大醫院大夫一樣,脖子上還吊了個聽診器,隻是常大夫說話結結巴巴,這使老景覺得和祖傳秘方之間有些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