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鬆貴走進九月的生活,一點都不浪漫,他們是在一場人命關天的火災中撞到一起的。
縣城裏趕時髦開的迪斯科舞廳,檔次低,人員雜,舞廳管理注定了比舞池裏那些瘋狂抽搐的舞姿更加混亂,窒息的咳嗽聲與打情罵俏的調笑聲此起彼伏,閃著小彩燈的電線蜘蛛網一樣在頭頂上四處亂拉,酗酒、抽煙、吸毒、打架不停地渲染出糜爛的狂歡和墮落的快感,九月看著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舞池,不僅找不到一個站得筆直的男人,而且預感到這個舞廳遲早要出事,出大事。
火是循序漸進地燒起來的,先是舞池正麵帷幕後麵冒出一縷很輕很淡的白煙,伴著一些電線燒著了的焦糊味。等到帷幕卷起一簾明火的時候,舞廳裏群魔亂舞的姿勢和鬼哭狼嚎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撤走了。
吧台的服務員也都跑光了,隻有九月在不慌不忙地搬著貨架上的可樂、雪碧和成箱成捆的假冒偽劣的煙酒,九月最心疼的是“可樂”和“雪碧”,她覺得這麼好喝的飲料燒掉了太可惜,她甚至天真地相信,如果自己能搶出一二十箱飲料,老板也許會獎勵給她一大瓶“可樂”,她在舞廳當服務員,整天給客人拿飲料,自己還從來沒喝過“可樂”。
消防兵鬆貴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煙霧滾滾中一個小姑娘將吧台裏的飲料一箱箱地往櫃台外麵搬,就大聲嚷著,“危險,快跑!”
九月咳嗽著不緊不慢地說,“都跑了,這麼多飲料,還有煙酒,值不少錢呢?”
鬆貴衝過來,二話不說,拽起九月往屋外衝,九月掙紮著,“火還沒燒過來,我要去搬飲料。”
在兩人相互的牽扯中,九月看到當兵的鬆貴急得都要哭了,“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得受處分,你懂嗎?”鬆貴是衝到舞廳裏麵來清場的。
九月覺得火災沒那麼嚴重,怎麼一個比一個怕死,連當兵的也怕死,這讓她對當兵的產生了一些懷疑。拉拉扯扯中,九月掙脫了鬆貴雙手,“你們當兵的就那麼怕死?”說著又衝進了舞廳裏麵。
“為了幾瓶飲料,被火燒死了,值得嗎?”鬆貴追了進去,掐住九月的雙手,背起她往外麵衝。
舞廳門口,鬆貴從肩上放下九月,將九月推到門外,轉身又衝進裏麵繼續清場。舞廳門外有幾級台階,一直反抗著的九月“哎喲”一聲,跌倒在台階下麵,她抱著腳,疼得全身抽筋。
火災不大,兩輛消防車南北夾擊,水槍掃射了不到二十分鍾,舞池附近的明火就被撲滅了。裏麵隻損壞了一些音響設備和坐椅、茶幾、玻璃杯、煙缸等。這次火災,損失最慘重的就是九月,九月的腳扭傷了,是被鬆貴推下台階扭傷的。
後來鬆貴去醫院看望受傷的九月,他說,“真對不起,我一心想著還要進去清場。其實,也沒怎麼用力!”
九月看著一臉內疚的鬆貴,輕鬆地說,“要是用力的話,你們部隊就得送我一輛殘疾人輪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