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這邊,玉瑤公主身上都被濺濕了,也被郭尚宮領去沐浴。餘下眾人好不容易把樂不思蜀的二皇子從水裏撈起來放在榻上,擦淨身上頭上的水,乳母取了一盒子粉,熟練的一取一蘸,給二皇子身上撲上了一層,肥肉打褶處多撲一些。不仔細一些不行,二皇子太胖,肉都要疊起來了,天熱出汗會淹著皮膚,還會長痱子,孩子該多受罪。
抹了粉的二皇子身上更滑溜了,謝寧坐在一旁看著他,二皇子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看。
趁著他這麼一會兒安靜,乳母趕緊把肚兜給他套上。
青梅進來時,就看見二皇子趴在榻上,大概是剛才鬧騰夠了,這會兒難得的安靜。謝寧輕聲哼著小曲哄他入睡。
青梅在一旁等了片刻,二皇子睡的很快,謝寧一首曲子哼完,他已經睡熟了。
謝寧轉過頭問她:“方尚宮怎麼樣了?我這兒又不缺人使,晚上你還是到方尚宮那兒去照應一二吧。”
“方尚宮才喝了碗粥,還用了藥,看著精神已經好多了。李署令也說方尚宮的病沒有大礙,多休養兩天就好了。”
“那就好。”謝寧點頭說:“我不能過去看她,你替我給她說,讓她別心急,好好養病,身子好了比什麼都重要。缺了什麼你隻管來回我,或是跟周稟辰說一聲就是。”
乳母把二皇子抱走安置,謝寧也拆了頭發躺了下來。
青荷眼都不眨的盯著,直到她躺好了,這才鬆口氣。
謝寧一直迷迷糊糊的沒睡實。
一是熱,二是因為皇上還沒回來。
直到聽見殿門又傳來開合的聲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謝寧才心裏才終於踏實了。
皇上洗漱之後動作輕悄的上榻臥下,謝寧熟門熟路的靠過去,皇上伸出手臂讓她枕靠著。
平時她明明怕熱,可是這會兒又不怕了。
謝寧帶著困意的聲音問:“明天初幾?有大朝吧?”
“有。”
“您也早些睡吧,又得起那麼早……”
其實這會兒天氣還好,冬天的時候要是有大朝的日子,起身時都差不多是半夜,外頭天寒地凍,恨不得嗬氣成冰,天黑的象是不會亮起。謝寧每回輪著大朝的日子都心疼皇上。這樣的天氣半夜就從熱被窩爬起來去上朝該多受罪?要是冬天的大朝往後推個把時辰就好了。
可是她也知道這不可行。
皇上的祖父身體孱弱,一年裏頭得有大半年不能去大朝,但這樣也沒有說要把大朝會的時辰延後的。
還好皇上不象他的祖父那樣。
謝寧很快就睡熟了。
皇上一回來,她就沒什麼牽掛的事了,困意簡直就象忽然開了閘門一樣,她毫無掙紮反抗之力就被淹沒了。
和皇上回來之前全然不同
皇上望著帳子頂出神。
為了遷就謝寧,殿內沒有用冰,皇上也就跟著一起熱著。如果在長寧殿裏,那麼寢殿裏起碼要擺設四個冰盆,一進寢殿就會感到一股森森涼意。
可現在他一點兒也沒覺得熱。
把今天看過的折子,撿緊要的在心裏又過一遍。又將明日大朝可能會有什麼事在心裏預想了一遍。
謝寧睡的很安穩,皇上借著帳子外頭透進來的光亮,看著她恬靜安詳的睡態。
她一點都沒讓他失望。
她不攬權,不貪利……兩人仿如心有靈犀一樣,他不喜的事,她從來也沒有做過。
她不象之前掌理宮務的人一樣行事。不象先太後,皇後,淑妃……她和她們都不一樣。
就象前些天陰雨連綿的時候,她既沒有整天抄經燒香祈求安泰,也沒有想拔尖出頭領著後宮的人胡鬧。
皇上並非不敬神佛,他隻是對後宮的女人禮佛有一種本能的厭惡。
從前太後和皇後,幾天每天都要在小佛堂裏消磨不少辰光,手腕上套著佛珠,時常低眉順眼念育佛謁,但是她們行事與慈悲二字一點都不沾邊。每次皇上看到她們這樣隻能想四個字,惺惺作態。
他不喜歡身邊的人這樣虛偽,這層偽裝之下的真麵目簡直讓人感到猙獰可怖。書上說,惡鬼才需披著畫皮欺騙禍害世人,可皇上卻覺得,他身邊的大多數人都披著畫皮。
人心遠比惡鬼要複雜,可怕得多。
謝寧的寑殿內沒有熏香,但是皇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他也說不清這股清香的來源,但是這氣息讓他覺得安心,舒泰,比在長寧殿還要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