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四 孝順(2 / 2)

來時腳步匆忙沉重,走時卻輕快得多了。

謝寧問青荷:“方尚宮那兒也存一份方子?”

青荷連忙回話:“是。因為是調養的方子,一向藥都是按副包了來,在咱們宮裏頭自己煎的,這樣趁熱服用才方便。藥方李大人那裏自然記著一份,咱們宮裏頭也留了一份存著。”

“嗯。”

青荷看著主子的神色,輕聲說:“是不是方子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奴婢去把方子取來看看?”

謝寧搖了搖頭。

方子沒有什麼問題。

因為方子很好,挑不出什麼毛病。若是方子不好,那早就吃出問題來了。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天,吹到臉上的風都是濕潤的,帶著一股涼意。

方尚宮的脈案放在手邊,皇上已經看過一遍,上頭的每個字他都記得一清二楚,閉著眼都可以將其從頭到尾一字不錯的複述出來。

白洪齊輕聲說:“段醫丞沒有另外開方子,還是沿用的李署令的舊方,方尚宮已經服過一次藥,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說話時他的腰深深躬著,不敢覷看皇上的臉色。說完了這件事,又說起了慎妃的事。

“承恩公府裏確實搜出了幾張秘方,都是幾百年前的古方了。有幾味主藥都產自番邦。年深日久,那些材料漸漸尋不著了,這藥也就配不成了。”

但慎妃那裏什麼也沒搜出來。

這個女人行事真是滴水不漏,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連白洪齊都在心裏佩服她。

以她這種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勁頭兒,要是再多點運道,沒準兒真讓她把事情做成了。想想她做過的事情,這是人們知道的,還肯定有不為人知的,這股陰毒勁兒就象一條伺伏在暗中的蛇,無聲無息的就在要害處給人來上一口,讓人縱然死了也是做了糊塗鬼。

“朕去看看方尚宮。”

白洪齊連忙應是。

從小書房出來,就隻白洪齊一個人撐著傘跟著。天上還在飄著濛濛細雨,到了院門處,皇上將燈籠接過來,白洪齊識趣的退到一旁。

皇上看著那亮著燈的窗子。方尚宮這會兒應該是睡著的,不過屋裏有人在照看。皇上靜靜的站在窗外頭,聽著屋裏有人走動的聲音,倒水的聲音,偶爾還有影子映在窗子上。

這一刻隻有風聲和不知何處不停滴落的水聲,聽得特別清晰。

再邁一步,推開門就可以走進去。這麼簡單的事,皇上這一步卻遲遲沒有邁出去。

已經很久沒有事情讓他這般猶豫不決。

謝寧都能想明白的事,皇上當然更能明白。

雖然是母子,可是畢竟中間有著數十年的空白。他尚不知如何與方尚宮相處,方尚宮與他之間也顯得太過生疏客套。對他更多象是對皇上,不是對兒子。

皇上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聽人說起的一句話,倒記不清是誰說的了,當時他對那句話很不以為然,卻不知道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

那句話好象是這麼說的,孝順孝順,孝就是要順。長輩說的話,不管有理沒理都要聽從照辦,做到萬事順從,那就是孝了。

當時皇上正是十一二歲左右的年紀吧?對先帝一些倒行逆施的亂命很看不過眼,對太後那一套也是深惡痛絕,滿心裏都是些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而對於這種“孝順”的論調更是不以為然,雖然不便在口頭上駁斥,也在心裏對那人很不以為然,覺得那種不分對錯黑白的孝順根本就是愚孝,認定自己這一輩子都絕不會有這種是非不分的時候。

可是在這個雨夜裏頭,隔著一扇窗子的屋裏病倒的那個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段醫丞說她近來操勞過度,心力交瘁。在段醫丞想來,方尚宮必定是為了謹妃的喪葬事儀、為了玉玢公主的身子操勞。

可是從前不是沒遇到過比這更多更繁雜的事,方尚宮都舉重若輕的過來了,這一道坎對她來說本該不算什麼。她的病,更多的是心病。

她就那麼不願意這件事情的大白於天下,甚至為此憂思成疾?

究竟她是有什麼不得已之處,才會將自己難為成這樣?

如果皇上非要知道真實原由,非要方尚宮給出一個解釋,是不是太過於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