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鹹豐帝禦苑籌皇會 蔣山青洞房入寒泉(2 / 2)

卻說呂飛燕醒來,已是掌燈時分,見屋內彩床錦裘,紅綃翠幔。她透過窗戶望去,竹影瀟瀟,皎月當空。呂飛燕翻身下床,門外走進一人。那人頭戴一頂沿氈帽,上麵釘著個加高放大的藏紫菊花頂兒,撒著一撮鳳尾線紅穗子,身穿一件駝絨箭袖衫,挽著雙股扣垂在前麵;套一件倭緞鑲沿,對開長袖馬褂兒,上著豎領兒,敞著鈕門兒,腳下蹬一雙薄底兒快靴。一張肉青臉,星眼劍眉,高鼻闊耳,手裏搓著一顆鐵彈。呂飛燕仔細一瞧,正是蔣山青。

原來蔣山青自從從四爺府逃走後,見折了刀曉鶯,又失去眾多人馬,十分頹廢。於是隱居到宣武門內這座深宅大院內。心思恍惚,今日一早,他坐著馬車在街上閑逛,正撞見呂飛燕淚眼模糊,踉蹌而來,於是尾隨她上了酒樓,將呂飛燕賺到此處。

中飛燕一看是蔣山青,怒火中燒,大罵道:“你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為何把我弄到這裏?”蔣山青笑道:“師妹,董海川拋棄了你,我念在舊日情分上,收留你,夠朋友吧!”呂飛燕氣得發抖,呼地衝上前,罵道:“你們是一丘之貉,姓蔣的,你快放我出去!”蔣山青將手一攔說:“門裏門外都是我手下的弟兄,如今我手下也有個七八百號人,正缺個押寨夫人,這是一條陽關道。還有一座獨木橋,你是刺殺雍正皇帝的呂四娘後代,要是送交衙門,要騎木驢的!”呂飛燕道:“要殺要砍隨你便,你和董海川,一個在江湖上招搖撞騙,一個甘當王府的走卒,我與你們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蔣山青一拍胸脯:“我蔣山青與董海川雖同出於一師之門,但勢不兩立,我是綠林好漢,他是旗人走狗。”呂飛燕罵道:“去你的吧!”一腳朝蔣山青踢來,蔣山青輕輕一閃,抬起右腳朝呂飛燕左腿一蹬,呂飛燕便仰麵倒在床上。原來呂飛燕在昏迷時,服下蔣山青派人送來的還春丹,這種藥使人癱軟無力,欲火中燒。蔣山青道:“我勸師妹還是三思。”說著出去把門反鎖上,走了。

呂飛燕來到窗前,見兩個漢子正在那裏看守。她坐到床上,忽然覺得身子不自在,坐也不是,立也不是,難受得難以忍受。這時,隻聽扭鎖聲,進來一個婆娘,穿著件棗紅的單襖,套件翠色衣服,戴著條大紅領子,挽著一雙水紅袖子,下邊露著玫瑰紫的褲子,對著一雙四雨有餘的金蓮兒,穿著暗紅的小鞋子。她手上戴的金鐲、玉釧叮當作響,鐲子上還拴一條鴛鴦戲水的杳黃綢手巾,胸前掛著一個蘇繡香荷包。頭上簪兒珠桃,金翠爭光。“哎喲,姑娘可受苦了,來人啊,快端飯來。”一個夥計端著一盤飯菜進來放到床頭櫃上:兩碗米飯,一盤雞蛋黃菜,一盤墨鬥魚和一碟香酥雞塊。呂飛燕隻覺腹中饑餓,也不管那麼許多,索性大口大口吃個精光。吃完一抹嘴又倚在床上。婆娘道:“姑娘也老大不小的,有三十多了吧,也該找個婆家了,你看人家蔣爺,人又漂亮,又有錢財,在綠林裏也是頂呱呱的好漢,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人喲,我要是年輕二十歲,早嫁給他了。”呂飛燕隻覺渾身難受,忽而蹲下,忽而又起來。那婆娘以為她要淨手,出去找了個淨桶進來,放在床沿下。呂飛燕搖搖頭,那婆娘道:“你不方便,我倒要方便方便。”說著雙手扯下褲子,又褪了內衣,還不曾蹲好,就稀裏嘩啦地撒了起來。那婆娘淨手後,便去屋外洗手。呂飛燕也雙手拉下褲子並中衣,然後蹲下去,鴉雀無聲地淨手。那婆娘一忽兒進來,將淨桶端走。

呂飛燕此時已有了主意,等婆娘進來,喃喃說道:“既是如此,如今隻有跟隨蔣師兄了!”話音未落,躲在門外的蔣山青喜滋滋闖了進來,他在門外已偷聽多時。那婆娘喜上眉梢兒,一溜煙出門去,將門帶上。蔣山青雙膝跪地,說道:“師妹,山青長年不尊師長,打擾小妹,今日賠個不是。”呂飛燕歎道:“如今師父已歸天,九華山碧霞觀已成一片廢墟,原指望董海川成大氣候,誰知反複無常,認賊為友,如今我一個天涯孤女,無著無落,隻有投靠山青師兄了,隻盼你召集舊部,共抗清廷,做出一番事業。”說著,滴下幾滴熱淚灑在蔣山青臉上。蔣山青見她言辭懇切,芳淚溢流,以為她已回心轉意,喜得心花怒放,一把摟定飛燕,將她擁到床上。呂飛燕倦羞道:“我去吹燭。”說著把燭吹滅了。此時蔣山青早已按捺不住,忙將呂飛燕摟進幔中。呂飛燕悄悄摘下一支玉簪,那玉簪是個暗器,簪頭有劇毒,名為“索命簪”。呂飛燕摸準蔣山青的太陽穴,狠命戳下去,蔣山青慘叫一聲倒地身亡。呂飛燕見蔣山青已死,心中快慰許多,她將衣帶穿戴停當,自知難以逃脫虎穴,又不想在世上安生。於是將床單扯下,挽一個帶子掛於梁上。仰頭歎道:“如今董海川負我,非我負董海川,師父,我隨您去了!……”說著,將帶子懸於頸上,蹬上木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