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詩(2)(2 / 3)

感君下泉魄,動我臨川思——寫詩人因為韋叢魂魄已下黃泉,才引起麵對江河流水,產生歲月如流水的悲傷情感。君:指韋叢。下泉:黃泉。動:牽動,引起。臨:麵對,靠近。川:河流,水道。臨川思:指麵對江河所勾起的歲月流逝的悲傷情懷。

一水不可越,黃泉況無涯——說自己想回京城,一條河水都不可逾越,而何況黃泉路上無邊無際的陰曹地府暗流呢!

此懷何由極,此夢何由追——發出呼喊:如此這般的抑鬱情懷何由傾吐窮盡呢?如此這般的相會之夢何由追懷相憶呢?表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無從逾越、無法達到的痛苦。何由:即由何,通過什麼。極:極盡,窮盡。

坐見天欲曙,江風吟樹枝——是說自己痛苦至極而難於入睡,隻好坐著看那天色由拂曉直到天明,聽那江上清風吹動樹枝發出的響聲。江風:江上清風。吟樹枝:風拂樹枝所發出的響聲。

詩人采取前後照應、寫景烘托、仔細交代諸種藝術手法,通過人物描繪、景物烘托,夢裏夢外照應,夢前夢後對比,給讀者以鮮明、完整的印象。

詩人寫夢會,有詳有略,有起有伏。夫妻相會,必有一番驚喜的委婉纏綿之狀的描繪,而詩人沒有去寫它,卻采用直敘的方法,寫出了亡妻的匆匆忙忙神態(“不道間生死,但言將別離”)。“分張碎針線,褶疊故幃”表現對詩人的體貼關心;“撫稚再三囑,淚珠千萬垂”、“尚念嬌且,未禁寒與饑”表現對女兒的牽掛托付;待到一個“言罷泣幽噎”,一個“我亦涕淋漓”,兩情難舍難分,情感升華,情節轉入高潮之時,一句“驚悲忽然寤”,戛然而止。夢境結束,陰陽相隔,人鬼殊途,從此再也沒有相會的可能。於是連連發出慨歎:“百年永已訣,一夢何太悲”,“一水不可越,黃泉況無涯”,寫出了許多人夢醒後的共同感受。“此懷何由極?此夢何由追?”此懷不可極!此夢不可追!生死別離,自然規律,無力挽回,隻能是“坐見天欲曙,江風吟樹枝”。使人覺得真實可信,一灑清淚,為之黯然神傷!

陳寅恪認為:“取微之悼亡詩中所寫之成之,與其豔體詩中所寫之雙文相比較,則知成之為治家之賢婦,而雙文乃絕藝之才女……唯其如是,凡微之關於韋氏悼亡之詩,皆隻述其安貧治家之事,而不旁涉其他。專較貧賤夫妻實寫,而無溢美之詞,所以情文並佳,遂成千古之名著。非微之之天才卓越,善於屬文,斷難臻此也。”(《元白詩箋證稿》)

六年春遣懷(選四)

“六年春”,指元和六年(811)春天。“遣懷”,實為遣悲懷。時元稹被貶官江陵。元和五年正月,元稹在東都洛陽不畏權勢,劾奏強豪官貴違法十餘案。河南尹房式橫行不法,詩人上奏,令其停務(即停職),執政柄者怨恨元稹專擅,罰俸,召回長安。在返長安途經華陰敷水驛時,又因與後至的中使爭驛房,受辱。到長安後,宰相竟以元稹輕樹威、失憲臣體被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

韋叢於元和四年(809)秋卒,死時年僅二十七歲。韋叢死後,元稹寫了許多悼亡詩。本詩屬其中一組。這組詩共八首,這裏選四首。

其一

傷禽我是籠中鶴,沉劍君為泉下龍。

重纊猶存孤枕在,春衫無複舊裁縫。

傷禽我是籠中鶴——首句以“傷禽”起。“傷禽”而自傷,因為“我是籠中鶴”,焉有不“自傷”之理!“籠中鶴”未嚐不是政治上遭受打擊而被貶斥情緒的曲折流露。

沉劍君為泉下龍——“沉劍”而比“君”,是傷君——妻子韋叢。韋叢已死兩年,傷“君為泉下龍”。泉下:黃泉之下,九泉之下,猶死後埋葬之處。龍:本指人君或才俊之士,詩中是元稹對韋叢的尊稱。本是“泉下之鬼”,而珍視作“泉下之龍”。

重纊猶存孤枕在——由想像、比喻回到現實之中。人已逝去,而“重纊猶存”、“孤枕”尚在,看著那新絲綿衣和孤枕,自然感慨流泣、痛苦不堪,情不自禁地想到今後。纊:新絲綿。

春衫無複舊裁縫——即寫今後,由於妻子走了,所以“春衫無複舊裁縫”。下年春衫再也不能由您裁製縫紉了。

詩人純用白描的手法,從各個方麵抒寫自己對妻子的悼念。悼亡詩主要在以情動人。題作《遣懷》,旨在悼亡,卻無隻字直抒悼念亡妻之情,而是在敘述日常生活裏一件一件平凡小事過程中,寄托自己的深切懷念之情和亡妻的無盡感慨。敘事平易淺顯,寓情深曲真摯,正是魯迅先生所說的“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白描之真諦!

其二

檢得舊書三四紙,高低闊狹但成行。

自言並食尋常事,惟念山深驛路長。

檢得舊書三四紙,高低闊狹但成行——“舊書”,指韋叢生前寫給元稹的信。三四紙:三四頁。高低闊狹:形容字寫得高低大小參差不齊。韋叢念書不多,字也寫得不太好,但在元稹眼裏,太熟悉太親切了,不免睹物傷情、因物思人,自然勾起對韋叢生前夫妻生活的回憶,充滿感傷之情和思念之意。但:一作粗。

自言並食尋常事,惟念山深驛路長——寫信的內容。“舊書”內容可能很多,詩人隻選擇了兩點:一是“自言並食尋常事”,意思是說在家生計艱難,時常過著兩天隻吃一天飯的日子;一是“惟念山深驛路長”,惟一係念的是你在深山驛路之上,辛苦奔波,風餐露宿,人既勞累,飲食又不調,千萬別把自己身子累壞了!似訴自己的困頓生活,而更念丈夫的宦途奔走的辛勞。自言:指信中韋叢自己說。並食:並日而食,猶言兩頓飯隻吃一頓,兩天隻吃一日糧,說明生計艱難,少吃少穿。尋常事:原誤為“尋當(當)事”。說明“並食”是極平常的事情,也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其更深含意是自己“並食”倒不值得一提,而在深山驛路遠行的丈夫的勞頓才是真正和更讓人憂心思慮的。惟念:惟一掛念、隻掛念。

這首詩通過翻檢亡妻的書信,抒發悼念之情。妻子韋叢亡故的悲痛尚記憶猶新,又因主持正義反被貶官(被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傷痕未愈又被創的悲痛之事。而詩人卻隻字未提被貶之事。寫妻子的“並食”,以尋常視之;念丈夫驛路艱辛,以淡筆帶過。在那“尋常事”、“驛路長”六個字中,隱含著妻子的艱難度日,蘊蓄著丈夫深山驛路的艱辛跋涉。看似平淡、輕鬆,實則痛苦、沉重,為讀者展示的兩幅畫麵,恍如目前,發人深思!妻子作為官親尚且“並食”而艱苦度日,普通老百姓又何以支撐全家生計呢?

詩通過“並食”而安、“惟念”丈夫,既表現了妻子的賢淑品性,又反映了妻子的體貼關懷。詩人遭貶,孤立無援,偶檢舊書,感慨係之,黯然神傷。越是把韋叢寫得賢淑可親,越是令人感傷,越是流露出對亡妻的摯愛,越是感染讀者。白描手法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效果。

其四

婢仆曬君餘服用,嬌癡稚女繞床行。

玉梳鈿朵香解,盡日風吹玳瑁箏。

婢仆曬君餘服用,嬌癡稚女繞床行——首句寫婢女仆人曬妻子餘下的衣服用具;第二句從婢仆轉向了“嬌癡”的“稚女”,從小寵愛俏皮的小女兒繞著床走。前兩句寫人——婢仆和稚女。

玉梳鈿朵香解,盡日風吹玳瑁箏——轉向寫物。因為長期不用之故,那玉製梳子、狀似花朵般的首飾,黏和的香都鬆散開來,那用玳瑁甲片做裝飾品的古箏,整天被風吹著無人去彈。寫人去物廢,沒有人用了。鈿(diàn):狀似花朵一樣而以金銀珠寶鑲嵌成的首飾。香:一種帶香味的黏合劑。解:消解、鬆散開來。玳瑁(dàimào):亦作瑁,疊韻聯綿字。是一種類似海龜,背部有褐色或淡黃色相間花紋角質板,甲片可入藥或做裝飾品的動物。《淮南子·泰族訓》:“瑤碧玉珠,翡翠玳瑁。”《史記·春申君列傳》:“……為瑁簪。”《漢書·東方朔傳》:“宮人簪瑁,垂珠璣。”箏:古樂器,因戰國之際流行於秦地,故又稱秦箏。音箱長方,上張弦,本竹製,後改木製。《說文》:“箏,鼓弦竹身樂也。”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箏,古五弦施於竹,如築,秦蒙恬改為十二弦。唐以後加十三弦。”《楚辭》王逸注:“箏,小瑟也。”

本詩一味地白描敘事,通過寫衣服、床及玉梳、鈿朵、玳瑁箏,寄托對妻子的思念深情。前兩句用婢仆曬“餘服”、稚女“繞床”行,似寫人,其實還是著眼於物——“服”與“床”。後兩句雖寫物,但未直接寫,也是間接寫“玉梳鈿朵”日久不用,香鬆散了;“玳瑁箏”長時間不彈了,盡日被風吹著。通過間接寫物,而深深地反映出對已亡人的刻骨銘心的思念。這種言彼而念此的手法,比直接描寫更感人,更具有藝術魅力。

其五

伴客銷愁長日飲,偶然乘興便醺醺。

怪來醒後傍人泣,醉裏時時錯問君。

伴客銷愁長日飲——寫喪妻後的消沉抑鬱情緒。不惜伴客飲酒,借以澆愁,作“長日”之飲。飲酒沉醉之後,亡妻悲痛可以暫時忘卻,於是“乘興便醺醺”地同亡妻問答起來。伴客而飲,盡管悲痛,也要“虛與委蛇,強顏歡笑”,喝下去的是愁是悲是眼淚。正是範仲淹[蘇幕遮]所謂“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無比淒苦深埋在心底,必然愁更愁。

偶然乘興便醺醺——寫詩人並非常常酩酊大醉,而“醺醺”也隻是“偶然乘興”。酒宴之上,客人勸酒開導,詩人一時悲從中來,“悲歌可以當泣”(樂府古辭《悲歌行》),但又不便哭泣,隻有傾觴痛飲,即所謂“偶然乘興”飲一次而已。首句說“伴客銷愁長日飲”,也隻是伴客飲酒;“長日飲”也是少飲幾杯,借以澆愁,意不在酒,而在“未言心相醉,不在接酒杯”(陶淵明《擬古》)。“銷愁”人傷心飲泣,淚難收,“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興”自何來?那是傷情的淚水,既有客人殷勤勸酒的良苦用心,也有主人強作歡顏、破涕為笑的應酬情懷。

怪來醒後傍人泣,醉裏時時錯問君——寫酒後癡言。酒後吐真言,一點也不虛。酒醒之後,隻見旁人在啜泣,自己還覺得奇怪,莫名其妙。一問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在醉夢之中,以為妻子還在,一聲聲地呼喚妻子,問長問短。傷心人淒惶之態、痛切之情,情態畢現。真是椎心泣血,委婉深曲!

這首詩是《六年春遣懷》八首中最見功力的一首,是運用白描手法的典範之作。無一句直說為亡妻哀傷,卻“哀音似訴”、“哀音何動人”!詩人哀傷至極的反常表現越發顯示出他對妻子的深深愛戀和無限悲傷。

“絕句貴深曲”,這首詩極富“深曲”之旨。我讚同賴漢屏“此詩有深曲者七”的說法。一是悼念亡妻,偏偏不寫自己傷心哭泣,而寫旁人哭泣,以旁人的感泣深寓自己的無比傷心;二是以醉裏忘卻喪妻之痛,反寫永遠無法忘卻的哀思;三是懷念亡妻的話,不著一字,不寫一句,卻從醉裏著筆,而且醉話也不寫,隻以“錯問”了之;四是醉眼睜開,醉裏尋覓,正見“覺來無處追尋”的空寂;五是“乘興”傾杯,醉醺醺,引來旁人抽泣,妙用反襯,極其感人;六是“時時錯問君”,再現生前夫婦形影不離的恩愛情景,《遣悲懷》中昔日“泥他沽酒拔金釵”的場麵如在目前;七是醉裏沉靡之態,醒後驚愕之狀,不著一字,隱約可見。的確,一首小詩,具此深曲之美,真可謂之“七絕”。總之,詩人的《六年春遣懷》詩,悲悼亡妻,字字深曲,曲曲傳情,淒苦泣血,沉痛感人,能不掩麵泣哭、一灑熱淚!

酬樂天東南行詩一百韻並序

《酬樂天東南行詩一百韻》是白居易貶江州司馬後,元稹寫的一首長詩。酬:酬對,贈答。

元和十年三月二十五日,予司馬通州,二十九日與樂天於東蒲池村別,各賦一絕。到通州後,予又寄一篇,尋而樂天貺予八首。予時瘧病將死,一見外不複記憶。十三年,予以赦當遷,簡省書籍,得是八篇。吟歎方極,適崔果州使至,為予致樂天去年十二月二日書。書中寄予百韻至兩韻凡二十四章,屬李景信校書自忠州訪予,連床遞飲之間,悲吒使酒,不三兩日,盡和去年已來三十二章皆畢,李生視草而去。四月十三日,予手寫為上、下卷,仍依次重用本韻,亦又知何時得見樂天,因人或寄去。通之人莫可與言詩者,唯妻淑在旁知狀。

我病方吟越,君行已過湖。

去應緣直道,哭不為窮途。

亞竹寒驚牖,空堂夜向隅。

暗魂思背燭,危夢怯乘桴。

坐傷筋骸,旁嗟物候殊。

雨蒸蟲沸渭,浪湧怪睢盱。

索綆飄蚊蚋,蓬麻舳艫。

短簷苫稻草,微俸封漁租。

泥浦喧撈蛤,荒郊險鬥。

鯨吞近溟漲,猿鬧接黔巫。

芒泅牛婦,丫頭蕩槳夫。

酢醅荷裹賣,鱷酒水淋沽。

舞態翻仞鵒,歌詞咽鴣。

夷音啼似笑,蠻語謎相呼。

江郭船添店,山城木豎郛。

吠聲沙市犬,爭食墓林烏。

獷俗誠堪憚,妖神甚可虞。

欲令人漸及,已被潛圖。

膳減思調鼎,行稀恐蠹樞。

雜多剖鱔,和黍半蒸菰。

綠碦新菱實,金丸小木奴。

芋羹真暫淡,炙漫蘇。

鱉那勝,烹碖隻似鱸。

楚風輕似蜀,巴地濕如吳。

氣濁星難見,州斜日易晡。

通宵但雲霧,未酉即桑榆。

瘴窟蛇休蟄,炎溪暑不徂。

悵魂陰叫嘯,碨貌晝踟躕。

鄉裏家藏蠱,官曹世乏儒。

斂緡偷印信,傳箭作符碢。

椎髻拋巾幗,碔刀代轆轤。

當心銅鼓,背射桑弧。

豈複民料,須將鳥獸驅。

是非渾並漆,辭訟敢研朱。

陋室碝窺伺,衰形蟒覬覦。

鬢毛霜點合,襟淚血痕濡。

倍憶京華伴,偏忘我爾軀。

謫居今共遠,榮路昔同趨。

科試銓衡局,衙參典校廚。

月中分桂樹,天上識昌蒲。

應召逢鴻澤,陪遊值賜。

心唯撞衛磬,耳不亂齊竽。

海岱詞鋒截,皇王筆陣礏。

疾奔淩,高歌軋吳。

點檢張儀舌,提攜傅說圖。

擺囊看利穎,開頷出明珠。

並取千人特,皆非十上徒。

白麻雲色膩,墨詔電光。

眾口貪歸美,何顏敢礐姝。

秦台納紅旭,酆匣洗黃壚。

諫獵寧規避,彈豪詎囁嚅。

肝憎巧曲,蹊徑絕縈迂。

誓遣朝綱振,忠饒翰苑輸。

驥調方汗血,蠅點忽成盧。

遂謫棲遑掾,還飛送別盂。

痛嗟親愛隔,顛望友朋扶。

狸病翻隨鼠,驄羸返作駒。

物情良徇俗,時論太誣吾。

瓶罄偏,鬆摧柏自枯。

虎雖遭陷,龍不怕泥塗。

重喜登賢苑,方欣佐伍符。

判身入矛,輕敵比錙銖。

驛騎來千裏,天書下九衢。

因教罷飛檄,便許到皇都。

舟敗罌浮漢,驂疲杖過。

郵亭一蕭索,烽候各崎嶇。

餉人推輅,誰何吏執殳?

拔家逃力役,連鎖責逋誅。

防戍兄兼弟,收田婦與姑。

縑緗工女竭,青紫使臣紆。

望國參雲樹,歸家滿地蕪。

破窗塵礑礑,幽院鳥嗚嗚。

祖竹叢新筍,孫枝壓舊梧。

晚花狂蛺蝶,殘蒂宿茱萸。

始悟摧林秀,因銜避繳蘆。

文房長遣閉,經肆未曾鋪。

鷺方求侶,鴟鳶已雛。

徵還何鄭重,斥去亦須臾。

迢遞投遐徼,蒼黃出奧區。

通川誠有咎,湓口定無辜。

利器從頭匣,剛腸到底刳。

薰蕕任盛貯,稗莫超。

公經時臥,鍾儀幾歲拘?

光陰流似水,蒸瘴熱於。

薄命知然也,深交有矣夫。

救焚期骨肉,投分刻肌膚。

二妙馳軒陛,三英詠襦。

李多嘲蜓,竇數集蜘蛛。

數子皆奇貨,唯予獨朽株。

邯鄲笑匍匐,燕蒯受揶揄。

懶學三閭憤,甘齊百裏愚。

耽眠稀醒素,憑醉少嗟籲。

學問徒為爾,書題盡已於。

別猶多夢寐,情尚感凋枯。

近喜司戎健,尋傷掌誥徂。

士元名位屈,伯道子孫無。

舊好飛瓊翰,新詩灌玉壺。

幾催閑處泣,終作苦中娛。

廉藺聲相讓,燕秦勢豈俱。

此篇應絕倒,休漫捋須。

序——詳細交代了寫本詩的時間、地點及原委。序末自注:“其本卷尋時於峽州麵付樂天。別本都在唱和卷中。此卷唯五言大律詩二首而已。”

“元和十年三月二十五日”至“各賦一絕”——元和:唐憲宗李純年號(806-820)。司馬通州:出任通州司馬。司馬:唐高宗改治中置,無具體職掌,多用以安置貶謫官員,上州從五品下,中州正六品下,下州從六品上。如同白居易一樣,貶為江州司馬,官階僅是將仕郎,從九品,最低官階,著青色官服。正所謂“江州司馬青衫濕”之官。東:縣東部。在今陝西戶縣北。蒲池:村名。賦:本指朗誦或吟詠詩篇,序中引申為創作詩歌。一絕:猶一首、一篇。

“到通州後”至“尋而樂天貺予八首”——尋:作副詞,不久之後。貺(kuànɡ):賜予,賞賜。詩中作贈與。

予時瘧疾將死,一見外不複記憶——時:指當時。將死:言其病很重。不複:不再(能夠)。

“十三年”至“為予致樂天去年十二月二日書”——赦:赦免,放免,即寬恕罪過。遷:調動官職。這裏指調動提升。簡省(xǐnɡ):猶檢視。是:這,此。吟歎:歎息。方極:猶言達到頂點。方,正好、正當;極,頂點,終極。亦作副詞用,即最,非常(後起義)。適:正好,恰巧。作副詞用。去年:指元和十二年(817)。

“書中寄予百韻至兩韻凡二十四章”至“李生視草而去”——百韻:猶長韻。如本詩。韻,指和諧的聲音。這裏指字除去聲母的部分,也指詩賦中押韻的字。章:樂曲結束為一章。《說文》:“章,樂竟為一章。”這裏指詩歌的篇章。引申為文章的章節。李景信:曾任校書。正史無傳。校書:掌校勘書籍,以備顧問的官吏。隋始置,員六人,從九品上。唐沿襲,四人,正九品下,屬中書省集賢院。連床:並榻而臥或同床而臥。詩序中形容朋友情誼篤厚。白居易《奉送三兄》:“杭州暮醉連床臥,吳郡春遊並馬行。”遞飲:猶“遞盞”,傳杯飲酒。悲吒:即“悲吒”。又作“悲詫”。悲憤,悲歎之意。杜甫《遣興》詩:“每望東南雲,令人幾悲吒。”使酒:因酒使性。《漢書·季布傳》“使酒難近”,顏師古注引“應劭曰:‘使酒,酗酒也。’言因酒沾洽而使氣也”。和:本指聲音相應。序中指唱和,和韻賦詩。視草:古代詞臣奉旨修正詔諭之類公文,謂之視草。《舊唐書·職官誌二》:“玄宗即位,張說、陸堅、張九齡……召入禁中,謂之翰林待詔。王者尊極,一日萬機,四方進奏,中外表疏批答,或詔從中出,宸翰所揮,亦資其檢討,謂之視草。”去:離開。古籍中常作及物動詞用,指離開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