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詩(5)(1 / 3)

五硏彈

五翤,亦作“五弦”。古代樂器名。《韓非子·外儲說左上》:“昔者舜鼓五翤,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新唐書·禮樂誌十一》:“五翤如琵琶而小,北國所出,舊以木撥彈,樂工裴神符初以手彈。”唐韋應物《五弦行》雲:“美人為我彈五弦,塵埃忽靜心悄然。”《樂苑》曰:“五弦未詳所起,形如琵琶,五弦四隔,孤柱一。合散聲五,隔聲二十,柱聲一,總二十六聲,隨調應律。”宋郭茂倩《樂府詩集》第九十六卷《新樂府辭七》引《樂府雜錄》曰:“唐貞元中,趙璧妙於此伎。”《國史補》曰:“趙璧彈五弦,人問其術,曰:‘吾之於五弦也,始則心驅之,中則神遇之,終則天隨之。方吾洗然眼如耳,耳如鼻,不知五弦之為璧,璧之為五弦也。’”從上述不難看出,趙璧之於琵琶心領神悟,物我而一;聽者“感心動耳,蕩氣回腸”,大有餘音繞梁,不絕如縷之感!

趙璧五彈徵調,徵聲絕何清峭!

辭雄皓鶴警露啼,失子哀猿繞林嘯。

風入春鬆正淩亂,鶯含曉舌憐嬌妙。

嗚嗚暗溜咽冰泉,殺殺霜刀澀寒鞘。

促節頻催漸繁撥,珠幢鬥絕金鈴掉。

千鳴鏑發胡弓,萬片清球擊虞廟。

眾樂雖同第一部,德宗皇帝常偏召。

旬休節假暫歸來,一聲狂殺長安少。

主第侯家最難見,歌按曲皆承詔。

水精簾外教貴嬪,玳瑁筵心伴中要。

臣有五賢非此,或在拘囚或屠釣:

一賢得進勝累百,兩賢得進同周召;

三賢事漢滅暴,四賢鎮嶽寧邊徼;

五賢並用調五常,五常既敘三光耀。

趙璧五非此賢,九九何勞設庭燎。

趙璧五翤彈徵調,徵聲絕何清峭——趙璧:即白居易《五翤》中之“趙叟”。唐貞元之際樂工,善彈五翤琴。白居易《五翤》、《五翤彈》都描寫了趙璧五翤琴聲之妙。徵(zhǐ)調:五音之一。《禮記·月令》有:“(孟夏之月)其蟲羽,其音徵。”詩中指以徵音為主的調式。唐李肇《國史補》雲:“宋沆為太樂令,知音,近代無比。太常久亡徵調,沆乃考鍾律而得之。”徵在宮、商、角、徵、羽五音中作為徵音級,有“徵音響,操終則絕”(晉陸機《演連珠》)之說。又有“味味,聽徵聲”(《管子·幼官》)及“聞徵聲,莫不喜養的好施者”(漢班固《白虎通·禮樂》)之謂。亦即下句所說“絕何清峭”。絕:陡峭險峻。本形容山勢,詩中則描寫徵聲。清峭:清越高昂。這兩句開門見山,照應題目,稱讚趙璧五翤彈奏徵調聲響的激越昂揚。

辭雄皓鶴警露啼,失子哀猿繞林嘯——辭:一作“避”。皓鶴:言鶴每於天曉之時鳴叫,謂之“警露”。琴操有《孤鶴吟》。猿:靈長類哺乳動物,似猴而大,無頰囊與尾巴。生活在森林之中,有猩猩、長臂猿等。《山海經·南山經》:“(堂庭之山)多木,多白猿。”郭璞注:“今猿似獼猴而大,臂腳長,便捷。色有黑有黃。鳴,其聲哀。”李白《早發白帝城》:“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嘯:鳥獸鳴叫長聲不絕。有虎嘯風生之說,詩中形容猿的哀叫聲。形容五翤徵聲的哀惋如同鶴唳猿嘯。

“風入春鬆正淩亂”至“殺殺霜刀澀寒鞘”——如蘇淵雷先生所說:“極寫翤聲之妙。”淩亂:形容“風入春鬆”鬆被風吹擺動雜亂無序的樣子。曉舌:指鳥兒拂曉的啼鳴叫聲。嬌妙:俏麗。本描寫人。詩中描寫“鶯含曉舌”其聲的宛轉動聽。憐:愛羨;喜愛;疼愛。白居易《半開花贈皇甫郎中》:“人憐全盛日,我愛半開時。”溜:滑動;圓轉。咽(yè):聲音滯澀。一般均以之形容聲音悲澀。冰泉:猶清泉。形容五翤琴聲。霜刀:鋒利雪亮的刀。唐杜甫《觀打魚歌》:“饔子左右揮霜刀,飛金盤白雪高。”澀:本為不光滑或不滑潤;不靈活。詩中有“急”之意,寫五弦聲急促。即元揭斯《李宮人琵琶引》“琵琶轉調聲轉澀”,此本於白居易“卻坐促弦弦轉急”(《琵琶行》)。澀,急也,以其促,故曰急。鞘:刀劍套。《西京雜記》卷一:“開匣拔鞘,輒有風氣,光彩照人。”形容翤之優雅動聽。

“促節頻催漸繁撥”至“萬片清球擊虞廟”——促節:急促的節奏;短促的音節。晉陸機《擬東城一何高》:“長歌赴促節,哀響逐高徽。”繁:多。珠幢:珠飾的旗杆之上置金鈴,風動有聲。鬥絕:孤懸。盛箭器。元稹《臥聞幕中諸公徵樂會飲因有戲贈三十韻》:“蛇蠱迷弓影,雕翎落箭。”《說文》無字。鳴鏑:箭上置哨,射出有聲。胡弓:胡人之弓。球:玉磬。虞廟:舜廟。亦寫弦鳴之聲,狀其高亢激揚。

眾樂雖同第一部,德宗皇帝常偏召——德宗皇帝:唐德宗李適(780-804)。偏:專。召:召來,召見;呼喚。

旬休節假暫歸來,一聲狂殺長安少——旬休:唐時官吏每十日休假一天,故曰“旬休”。長安少:長安少年。省“年”字,為歇後語。

主第侯家最難見,歌按曲皆承詔——主第:公主的住宅。泛稱貴族之家。盧照鄰《長安古意》:“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侯家:侯門。指顯貴之家。(ruó)歌:隨節拍歌唱。按曲(qǔ):擊節唱曲。唐李廓《長安少年行》:“雖然長按曲,不飲不曾聽。”承詔:奉詔、奉旨。《新唐書·百官誌二》:“四夷朝見,則承詔勞問。”《說文解字·敘》:“幼子承詔。”(引《倉頡篇》)歌按曲,一作“按歌接曲”。

上六句寫趙璧彈五弦,唐德宗常常專門召見。節假日暫歸來,一曲奏來長安少年竟為之發狂。即使公主貴族之家擊節唱曲,也得奉詔旨才行。

水精簾外教貴嬪,玳瑁筵心伴中要——水精簾:簾上裝綴水精者謂之水精簾。貴嬪:女官名。三國時魏文帝始置,位次僅次於皇後,曆代多沿襲(見《三國誌·魏書·後妃傳序》)。元稹詩中泛指妃嬪。玳瑁:亦作“瑁”。詩中指用爬行動物玳瑁的甲骨殼所製的裝飾品。玳瑁筵:即玳筵。隋江總《今日樂相樂》:“綺殿文雅遒,玳筵歡趣密。”指珍貴豪華的宴席。唐太宗《帝京篇》之九:“羅綺昭陽殿,芬芳玳瑁筵。”中要:中貴要人。猶中樞。詩中指有權有勢的宦官。《資治通鑒·唐肅宗乾元元年》“中要”胡三省注:“中要,謂中人居權要者。”寫趙璧“教貴嬪”、“伴中要”的顯赫。

“臣有五賢非此翤”至“五常既敘三光耀”——五賢:五種賢人,五位賢臣。晉文公時稱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為五賢。拘囚:拘禁,關押。唐顏真卿《祭伯父豪州刺史文》:“嫂及兒女皆被拘囚。”屠釣:屠宰與垂釣。即宰牲和釣魚。舊指操此業者。杜甫《傷春》詩之三:“賢多隱屠釣,王肯載同歸。”累:牽連。兩賢:兩位賢人。詩中指周召(周公、召公)。三賢:詩中指張良、韓信、蕭何。暴:即暴強(qiánɡ),凶暴強橫。詩人《王進岌冀州刺史製》:“忠信可以服暴強,仲尼之言也。”四賢:詩中指堯時四嶽。相傳為共工的後裔。杜甫《寄裴施州》:“堯有四嶽明至理,漢二千石真分憂。”鎮:威服;鎮服;壓服。《史記·淮陰侯列傳》:“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寧:安寧。邊徼:猶邊境。唐李嶠《城》:“何辭一萬裏,邊徼捍匈奴。”調(tiáo):協調;使協調。五常:舊時五種倫常道德,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書·泰誓下》孔穎達疏:“五者人之常行。”敘:一作“序”。次序;次第。三光:日、月、星。元稹《有酒》詩之四:“何三光之並照兮,奄雲雨之冥冥。”耀:一作“曜”。詩人對五賢、五常作了詮釋。

趙璧五翤非此賢,九九何勞設庭燎——九九:由冬至日起,曆八十一日,每九天為“一九”,按次序定名為“一九”、“二九”至“九九”。也指“九九”中最末一個九天。唐薛能《漢廟祈雨回陽春亭有懷》:“九九已從南至盡,芊芊初傍北籬新。”南至即冬至。何勞:何須煩勞,亦即用不著、不需要。《敦煌變文集》蔣鴻禮通釋:“何勞,同‘荷勞’,承荷煩勞的意思。”庭燎:古代庭中照明的火炬。《詩·小雅》有《庭燎》篇:“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周禮·秋官·司氏》:“凡邦之大事,共墳燭庭燎。”鄭玄注:“墳,大也。樹於門外曰大燭,於門內曰庭燎,皆所以照眾為明。”

全詩立意以求賢為主旨。

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評曰:“此題公垂倡之,微之和之,樂天則《秦中吟》有《五弦》一篇,《新樂府》有《五弦彈》一篇……李公垂此題所詠今不可見,未知若何。元白二公則立意不同。微之此篇以求賢為說,樂天之作則以惡鄭之奪雅為旨,此其大較也。微之持義固正,但稍嫌迂遠。樂天就音樂而論音樂,極為切題。故鄙見以為白氏之作,較之元氏此篇,更為優勝也。”此評元白優劣,甚為公允。新樂府運動,李紳(字公垂)首唱,元稹擇和,白居易複擴充之為五十首《新樂府》,這些“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無複依傍”的新題樂府,蔚為有唐一代詩歌之大觀,成為曆代詩人習作的名著典範。

新樂府李紳所作已不可見,元稹和作十二首多不及白居易所作。究其原由,一是因為元作往往一題涵括數義,不獨詞義複雜,主題亦不夠明確;一是因為元作造句造詞頗嫌晦澀,不似白氏作品詞句簡單流暢,有如自然的散文,卻又富詩歌之美(詳見蘇淵雷《元白詩選》之《導言》)。具體而言,白樂天造句遣詞多以三七言參差相間雜,略似古樂府和李白、杜甫之歌行,行文自由活潑,而無拘牽滯礙之苦。元微之所賦之作,尚拘守七言古詩的形式,所以顯得沒有白詩的瀟灑自然、明麗曉暢。元白二公此題諸篇之詞句,並可與其後來所作之《琵琶歌》、《琵琶引》參證,即一目了然、優劣判然。

曆代對元稹《五翤彈》還有評價。對其中“風入春鬆正淩亂,鶯含曉舌憐嬌妙。嗚嗚暗溜咽冰泉,殺殺霜刀澀寒鞘”多所激賞。《韻語陽秋》評曰:“《晉書·阮鹹傳》雲:鹹善琵琶。今有圓槽而十三弦者,世號‘阮’,亦謂‘阮鹹’……又有所謂‘五翤’者,《唐書·樂誌》雲:‘如琵琶而小,北國所出。樂工裴神符初以手彈,太宗悅甚,後人習為掐琵琶。’則五翤之製,亦出於琵琶也。樂天有《五弦彈》詩雲:‘趙璧知君入骨愛,五弦一一為君調。’又雲:‘惟憂趙璧白發生,老死人間無此聲。’想其掐彈之妙,冠古絕今,人未易企及也……元稹雲:‘促節頻催漸繁撥,珠幢鬥絕金鈴掉。’亦可見五弦聲韻,製作之仿佛矣。”

總之,本詩及“新題樂府”,元稹所作較之白居易所賦略遜一籌,確是不容置疑的客觀事實。

縛戎人

這首詩是元稹《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的第十一首。戎係古族名。古代典籍中泛指我國西部少數民族。“西方曰戎”(《禮記·王製》),“西辟之民曰戎”(《大戴禮記·千乘》)。其實作為古代民族,戎支係眾多。王國維《鬼方昆夷狁考》有詳細考證。遠在殷周時就有鬼戎、西戎、餘無之戎之說。春秋時代有北戎、允戎、驪戎、犬戎、蠻戎、己氏之戎、伊洛之戎。秦國西北有狄、仞、冀之戎,義渠之戎,大荔之戎等。到戰國時,晉國及其以北有條戎、茅戎、大戎、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山戎;陝豫交界有陸渾、揚拒之戎等等,多以遊牧為生。一說戎“隨世異名,因地殊號”。商周時曰鬼方,曰昆夷,曰獯鬻。在宗周之季則曰狁。入春秋之後始謂之戎。

邊頭大將差健卒,入抄擒生快於鶻。

但逢麵即捉來,半是邊人半戎羯。

大將論功重多級,捷書飛奏何超忽?

聖朝不殺諧至仁,遠從炎方示微罰。

萬裏虛勞肉食費,連頭盡被裘。

華重席臥腥臊,病犬愁鴣聲咽翤。

中有一人能漢語,自言家本長城窟。

少年隨父戍安西,河渭瓜沙眼看沒。

天寶未亂猶數載,狼星四角光蓬勃。

中原禍作邊防危,果有豺狼四來伐。

蕃馬膘成正翹健,蕃兵肉飽爭唐突。

煙塵亂起無亭燧,主帥驚跳棄旄鉞。

半夜城摧鵝雁鳴,妻啼子叫曾不歇。

陰森神廟未敢依,脆薄河冰安可越?

荊棘深處共潛身,前困蒺藜後亂。

平明蕃騎四麵走,古墓深林盡株。

少壯為俘頭被蚫,老翁留居足多刖。

烏鳶滿野屍狼藉,樓榭成灰牆突兀。

暗水濺濺入舊池,平沙漫漫鋪明月。

戎王遣將來安慰,口不敢言心咄咄。

供進腋腋禦比般,豈料穹廬蚭肥。

五六十年消息絕,中間盟會又猖獗。

眼穿東日望堯雲,腸斷正朝梳漢發。

近年如此思漢者,半為老病半埋骨。

常教孫子學鄉者,猶話平時好城闕。

老者儻盡少者壯,生長蕃中似蕃悖。

不知祖父皆漢民,便恐為蕃心亞亞。

緣邊飽餒十萬眾,何不齊驅一時發?

年年但捉兩三人,精衛銜蘆塞溟渤!

“邊頭大將差健卒”至“半是邊人半戎羯”——邊頭:邊地;邊疆。唐王昌齡《塞下曲》之四:“邊頭何慘慘,已葬霍將軍。”入抄:侵入抄掠。擒生:活捉敵人。唐戎昱《從軍行》:“擒生黑山北,殺敵黃雲西。”擒,《全唐詩》本作“禽”。禽,名詞,指獵物。引申為動詞,擒獲。鶻:鷙鳥名,比喻蕃卒快捷矯健。(chēnɡ)麵:同“癲”,俗作“碕”。赤色,淺色。《爾雅·釋器》:“再染謂之。”郭璞注:“淺赤。”《廣韻·清韻》:“赤色,俗作碕。”李白《明堂賦》:“欄各落,偃蹇霄漢。”西蕃有塗麵使赤之俗。邊人:指邊民。唐張籍《隴頭行》:“驅我邊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一作“蕃人”。戎羯:戎,詳見“題解”。羯:古族名。“五胡”(匈奴、鮮卑、羯、氐、羌)即五個少數民族之一。晉武帝死後,晉室內亂,此五個少數民族相繼在中原稱帝,史稱“五胡”。羯族曾附屬匈奴。魏晉之際,散居上黨郡(今山西潞城附近各縣)。東晉時,羯人石勒在黃河流域建立後趙政權,為十六國之一。說明所謂“戎人”之來源。

“大將論功重多級”至“遠從炎方示微罰”——重:重視,崇尚。飛奏:飛快地表奏朝廷。元稹《敘奏》:“天子久不在都,都下多不法,百司皆牢獄……予因飛奏絕百司專禁錮。”據唐劉碦《隋唐嘉話》卷中載,飛奏事始於唐太宗征高麗,高宗留居定州,請驛遞表起居時。超忽:迅速。唐韋應物《元日寄諸弟兼呈崔都水》:“新正加我年,故歲去超忽。”聖朝:封建時代對本朝的尊稱,亦作為皇帝的代稱。唐岑參《寄左省杜拾遺》:“聖朝無闕事,自覺諫書稀。”諧:和諧,融洽。至仁:最大的仁德;亦指最有仁德的人。炎方:泛指南方炎熱地區。白居易《夏日與閑禪師林下避暑》:“每因毒暑悲親故,多在炎方瘴海中。”示:垂示,顯示。微罰:小小懲罰。一作“懲罰”。

“萬裏虛勞肉食費”至“病犬愁鴣聲咽”——虛勞:白費力氣。肉食:指高官厚祿,亦泛指做官的人。《左傳·莊公十年》:“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杜預注:“肉食,在位者。”唐陳子昂《感遇詩》之二九:“肉食謀何失,藜藿緬縱橫。”連頭:一個挨一個,成排。《舊唐書·懿宗紀》:“致使三軍百姓,血相視,連頭受誅。”裘:指古代北方遊牧民族以皮毛所製成的衣服。漢蔡琰《胡笳十八拍》:“裘為裳兮骨肉震驚。”(yè):病熱中暑。《說文》:“傷暑也。”《荀子·富國》:“使民夏不宛,冬不凍寒。”:一作“茵”。車墊子。華茵,華美有文彩的車墊子或襯墊、褥子。元稹《送複夢赴韋令幕》:“西曹舊事多持法,慎莫吐佗丞相茵。”重席:古人席地而坐,以坐席層疊的多少表示身分官位的高低。所以“重席”指層疊的坐席。《左傳·襄公二十三年》楊伯峻注:“重席,二層席。”古代席地坐,席之層次,依其位之高低。《儀禮》中《鄉飲酒禮》《鄉射禮》都有“公三重,大夫再重”及“加席”的記載。腥臊:腥臭味。《荀子·榮辱》:“鼻辨芬芳腥臊,骨體膚理辨寒暑疾養。”咽(wò):形容“病犬愁鴣”聲音滯澀、悲切。寫戎人被傳置南方的病臥愁苦。

“中有一人能漢語”至“河渭瓜沙眼看沒”——能漢語:能說漢話。長城窟:一作“長安窟”。窟,洞穴,窟居。《說文》無“窟”字。少年:一作“小年”。戍:戍邊,守邊。《說文》:“戍,守邊也。”安西:唐代在西域設立的四個軍事重鎮。即龜茲、疏勒、於闐、焉耆(一作碎葉)。始設於唐太宗貞觀二十二年(649)。幾經罷複,安史之亂後陷於吐蕃。河渭瓜沙:黃河,渭水(係黃河最大支流);瓜州(今甘肅敦煌市),沙州。沒:喪失。

“天寶未亂猶數載”至“果有豺狼四來伐”——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5)。猶:一作“家”,又作“前”。載:唐玄宗改年曰“載”。744年“正月,改年曰載”。756年(天寶十五載)七月,太子在靈武繼位,改元至德,是為唐肅宗。翌年稱至德二載,到至德三載二月,改元乾元,複以載為年。即《爾雅·釋天》所謂:“載,歲也。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載。”狼星:星宿名。舊說狼星出現主有兵災。禍作:災禍發生。天寶十五載(亦即唐肅宗李亨至德元年)正月,安祿山稱帝,國號燕,“安史之亂”起。豺狼:指安史亂兵。伐:征伐,出兵攻打。《左傳·莊公二十九年》:“凡師有鍾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孟子·盡心下》:“征者,上伐下也。”征伐有罪叫討。《書·皋陶謨》:“天討有罪。”“討賊”不能說成“伐賊”。這幾句寫安史之亂起。

“蕃馬膘成正翹健”至“主帥驚跳棄旄鉞”——膘(biāo):形容馬肥壯。翹健:特出。肉飽:指蕃兵食肉吃飽。唐突:橫衝直撞。煙塵:烽煙與戰場上揚起的塵土。唐高適《燕歌行》:“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亭燧:古時築在邊境上用以偵伺和舉火報警的烽火亭(台)。主帥:統率全軍的最高將領。古代少數民族或部落的統治者也稱主帥。當時,顏杲卿伐安祿山兵敗被執,死;哥舒翰大敗,死者十之八九,並為部下迫降於安祿山。驚跳:因受驚而跳躍。旄鉞:軍旗與斧鉞。古詩文中借以指軍權。《舊唐書·王珂傳》:“天子以珂為河中節度,授以旄鉞。”描寫唐將帥麵對安史亂兵連連潰敗。

“半夜城摧鵝雁鳴”至“前困蒺藜後碨碢”——摧:崩壞,毀滅。鵝雁:亦作“鵝碔”。形容紛亂嘈雜的呼喊之聲。曾:曾經。不歇:不停止。依:倚。憑藉,依靠。脆薄:不堅牢,不牢靠。越:跨越,經過。潛身:隱居藏身。困:困窘,窘迫。碨碢(nièwù):動搖不定,動搖不安。寫城破妻啼子叫的危殆情景。

“平明蕃騎四麵走”至“老翁留居足多刖”——平明:黎明。拂曉,天剛亮時。《荀子·哀公》:“君昧爽而櫛冠,平明而聽朝。”李白《遊太山》:“平明登日觀,舉手開雲關。”走:疾趨,奔跑。株:殘根斷樹。俘:戰爭中被俘獲的人。髡(kūn):剃掉頭發。老翁:一作“老弱”。留居:停住,居留。刖:古代酷刑之一。砍掉腳或腳趾。見《漢書·刑罰誌》。寫蕃騎濫伐樹木,虐待俘虜,亂施刑罰。

“烏鳶滿野屍狼藉”至“平沙漫漫鋪明月”——烏鳶:烏鴉、老鷹。均屬貪食之鳥。狼藉(jí):縱橫散亂的樣子。榭:建在高台上的木屋。指遊觀場所。《書·泰誓上》:“惟宮室台榭。”孔傳:“土高曰台,有木曰榭。”突兀:亦作“突”、“突杌”。高聳的樣子。唐盧照鄰《《南陽公集》序》:“突兀崢嶸,似靈龜之孤樸。”平沙:廣闊的沙原。唐張仲素《塞下曲》:“朔雪飄飄開雁門,平沙曆亂轉蓬根。”鋪:引申作“遍”。遍灑。這幾句寫劫後一片荒廢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