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端義王府。
“樂魚兒,為娘的話你都記得沒?”一個美貌的婦人仔細地把一張畫卷樣的東西塞進了小包袱裏。
“嗯,娘,記得,少喝酒,少傻笑,多發春……呃……”被喚作王樂魚的小丫頭晃悠著一頭小黃毛,陡然捂住了噴著酒氣的嘴,忙不迭地賠笑改口,“錯了錯了,要多多地向那個……呃……嗯嗯公子……”
婦人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那是你日後的夫君,方三公子!你要為娘的說你多少遍?!……”
“娘,娘,孩兒曉得了曉得了!”王樂魚忙不迭地剝開一粒酒心糯米丸子塞進婦人的嘴裏,堵住她的喋喋不休,借機轉了話題道,“娘,你確定,我拿著外公的小像就能找見離散多年的小舅公麼?”
這下輪到夫人作難了,一排碎米牙齊齊地咬著下唇,半晌猶豫不決的話才從檀口中溢出,
“娘……也不是很肯定……可是,魚兒,你也曉得,你小舅公的小像一直被掛在離苑裏,你外公也從不許我們進去看,更別說,盜出來……娘也是靠猜的,自家兄弟總是多少有些貌似的地方不是……魚兒,外公一直很疼你,所以,你此番去京城,多留意,多打聽,若是真能找見你小舅公,外公就不必再憂傷,你就立下大功了是不是?”
“嗯。”王樂魚堅定地點點頭,突地眸中狡黠的慧光一閃,扯著婦人的衣袖軟語求道,“那麼,娘,若是,若是,魚兒真個兒地找見了小舅公,娘啊,你幫魚兒跟爹多求點……嗯嗯?”
婦人一怔,瞬間恍悟,輕刮了下她的鼻頭,嗔道:“你這個小酒鬼,可怎生是好?”
母女間一陣嬌笑,漸漸地隱了下去……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官路兩邊,金燦燦的油菜花笑得絢爛,朵朵二五八萬似的拽樣子,好似個個兒都是金子花兒。一駕簡單卻精致的馬車在路上有節奏地奔跑著,不時被風挑逗開得車簾裏,時隱時現一張白皙小巧的臉龐,有好色之徒再欲細看,就隻能看到一個毛茸茸的吐著舌頭的大腦袋了。肆意輕快的詞句偶爾從那人的粉唇中溢出,然後就會以嘴角的一抹笑意做個了結。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信馬由韁,沒個駕車之人,隻憑頗有靈性的兩匹馬沿著官路輕快地跑,每當遇到岔路時,馬兒便會打個響鼻,車內之人才會慵懶地開口,“大菜,左邊。”抑或是“小菜,右邊!”,然後馬兒就會再次歡快地撒開蹄子。
馬車內的王樂魚無聊地又抽出了畫卷,咬著下唇細細端詳著,半晌才搖頭晃腦地感慨:“娘唉……外公年輕之時,怎的生的這麼俊?……看不出來呀現在……”
一路賞玩,終是到了京城。馬車在太醫王濟世的府邸前停了下來。
“王兄,留步吧,玄兒的病可都靠你啦!”
“欸,方老弟,你也不必太過憂慮,隻不過小公主的嘴得遭幾天罪而已——”
“爺爺!哈哈,你美麗聰明最有才的孫女回來啦!還不叫人盛裝列隊歡迎!”王濟世話音還沒落,就被一個俏生生的聲音給打斷了。方梟也尋聲望了過去——頭發盡數頂在腦門子頂上,淡青色粗布長袍,袖子還卷到肘彎上,露出蔥白的小細胳膊,身上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數腳上的馬靴了,一看便知是京城“步步升”的手工,光看打扮,完全就是一個野小子。隻是這“小子”鵝蛋臉、嬰兒肥,粉嫩嫩的臉頰上好似還掛著田野間的晨露,再加上滴流亂轉的貓眼和那嘟嘟嘴,通通不仗義地出賣了她的性別。
王濟世撫額朝方梟暗笑道:“喏,我的熱鬧來了,這丫頭頑劣得毫不次於你家的玄兒。”
方梟擠眉弄眼地睇著眼上下掃視著她,很滿意地小聲問:“王兄,這可是十四年前淼淼肚子裏的那個娃?”
王濟世也悄聲回道:“可不是,老弟若現在還不反悔,看著她還順眼,那等她明年一及笄,我就是把她敲暈了也給賢侄送過去!”聽這話,就知道又是一個雞狗不喜的丫頭片子。
方梟立馬笑成一朵老菊花,連連點頭道:“好好好,老弟可是滿意得緊,那咱可一言為定哈!瞅著丫頭這活泛勁,我心裏就高興!”王濟世當然不知道,眼下方梟似乎都聽到小孫孫的咯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