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他小孫孫在笑,而是王樂魚在笑,她那貓一樣的大眼在竊竊私語的倆老頭兒身上不住地轉幺子,聽到他們自顧在那兒偷笑,雖然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她覺得自己不笑似乎不太應景兒,於是也“咯咯咯”地小母雞一樣也笑開了,以幫著活躍氣氛。笑著笑著,便一個高兒鑽到王濟世身前,上下扽著王濟世的胡子,眼角不老實地好奇無比地斜溜著方梟輕喚:“爺爺?!”王濟世忙不迭地解救出他的胡子,擰了一把她的小耳朵道:“還不跟……呃……我說,老弟,這咋稱呼你合適哩?”
方梟洪鍾一樣爽聲道:“嗬嗬,沒進門兒就先照著咱哥兒倆的輩分叫!”
王濟世眯眯眼笑著應好又續道:“樂魚兒,快去跟方爺爺見禮!”
王樂魚呼地一下又卷到方梟鼻尖下,一眯貓眼,斂衽行禮,膩歪歪地開口道:“方爺爺,安好?”
“哈哈哈!好一個自來熟的丫頭!”方梟越發地滿意這個未過門的三兒媳。
王樂魚略一轉眸,腦中的弦兒被什麼一觸,繼而一本正經地突生一問:“咦?方爺爺,京城裏頭進門前和進門後稱呼還不同呀?”
方梟摸摸她額前的小劉海兒,笑道:“自是不同的呀!”
哪知王樂魚呼啦啦地撥開眾人跨過王府的大門坎,又旋風一樣卷回來,一本正經地問:“我進過大門了,從今往後又該叫什麼?”
“唔,這孩子!哈——”方梟和王濟世俱是一愣,繼而相視大笑起來,還笑得老淚縱橫。方梟指著她上氣不接下氣兒地說:“得,又一個不開竅的!”
王濟世好容易才刹住笑,攬過王樂魚點著她的小鼻頭道:“呆丫頭,你爹跟你娘是不是整日介隻顧著遊山玩水了?”言外之意就是責怪兒子兒媳教女無方,王濟世甚至懷疑,兒子和兒媳婦兒簡直都把小孫女當羊放了。
“爺爺您怎知道?”
“唔,哈哈,丫頭呀,進門可不是指進你家的門,得進我方家的大門才算呦!”不待王濟世回答王樂魚,方梟生怕已入眼的媳婦兒會傻嗬嗬地隨便“進了別人家的門”,趕忙插話解釋一句。
“這京城的規矩還真叫多,誰家的大門不一樣!光個叫法還這多花樣!頭痛頭痛!”王樂魚徹頭徹腳地被繞糊塗了,情不自禁地嘀咕一句。
方梟不想給小兒媳的心裏留下一點點不好的陰影,以免她明年不想進門,趕緊寬慰小兒媳:“嗬嗬,樂魚兒呀,不頭痛不頭痛哈,等你進了我方家的門,成了我方家的人就知道,咱老方家不講那麼多勞什子狗屁規矩哈!不信你問你爺爺!在方家跟在你自己家一樣自在……不不不,以後直兒的府邸不就是你自個兒的家麼!”
“進了方家的門……還有,成了方家的人……那什麼直又是哪根蔥?”王樂魚喃喃地重複著方梟的話,腦子中突然劈過一道閃電,她反過乏兒來了!當下瞠目結舌地指著方梟驚問:“你是——嗯嗯公子的爹?!”你說這看著順眼的和氣的老頭是誰不好,非得是自己千裏迢迢趕來京城準備與他退婚的那個男人的爹!!王樂魚腦子一充血,疊起倆手堵在了自己的嘴皮子上。
“哈哈哈!樂魚兒真聰明!”方梟一激動,隻顧從王樂魚的話中撿出“公爹”二字來聽。
王樂魚厥了過去,厥倒前一刻不由恨罵自己一句:他二大爺的王樂魚,誰叫你恁地自來熟的?!你嘴那麼甜能當糖使麼?!
連厥帶睡,直到翌日清晨,王樂魚隨行帶來的狗花生米叫醒了她,確切點說是舔醒了她。王樂魚睡眼惺忪地眯眼望去,就見花生米掛著討好的笑臉的毛茸茸的大頭在自己跟前晃。
“唉,花樣好年華,竟要嫁人郎。上要走朝堂,下要進廳堂,左要去澡堂,右要入洞房。為討男人歡,戴花又粉妝。恨他管得多,不能恣意幹。可憐我苦命,不甘臉發黃。定備瓊玉釀,灌他變癡狂!叫他還敢娶,口水三尺長!王家小十二,天生俏兒郎!……花生,你說我唱得好聽麼?”王樂魚騎著被子坐起來,晶亮亮的眸子盯在半床高的花生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