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張靜雯帶著這種矛盾的感覺轉學了。她曾經對我說過,認識我的半年之後,她把對我所有的記憶鎖進盒子裏,隻是偶爾透過鑰匙孔向裏看一眼,任它們在盒子裏受潮、發黴,再爛掉,從不打開曬一曬,任它們爛掉。她在每天傍晚的時候在操場上狂奔,一直跑到自己筋疲力竭才回家。任憑汗水浸濕她的背,再由冬日的冷風恣意地吹著那又鹹又苦的液體,帶走她僅有的體溫,讓它刺激自己的神經,告訴自己還沒死,自己還活著,而且要很好的活下去。接下來便是幾個月很恣睢的生活,在這數月的恣睢中,她戒掉了羅百吉和周傑倫,戒掉了李宇春,戒掉了酒精糖,戒掉了腳踏車,考上了市重點。

那個夏天的傍晚,在安齋那條小路上,她又和我一起回家。

“雯雯,你變了。”

“哦,是嗎?嗬嗬……”

“像個大女孩了,我是不是該叫你的名字了?”

“好啊。”

太陽已經開始向下沉了,夕陽下有一個工廠的煙囪正在冒煙,它搖晃著,炫耀著,如果沒有風,它肯定辦不到,我這麼想。

“雯雯……”

“啊?”她跳出自己的世界。

“我這樣到底適不適合談戀愛啊?”

“什麼啊?”她覺得似乎聽到一個曾另她極度迷茫過的字眼。

“我是說像我這樣不大動情的人適不適合談戀愛?”她說,她突然想起那數不清的酒精糖,那輛天藍色的腳踏車,那些被她撞彎了的小樹,那輛向北急馳的火紅色奔馳,那件粉紅色的毛絨外套……

“心要是碎了怎麼辦呢?”她問我。

“用膠水粘起來。”我說。

“可還是會有疤痕的啊!”她又問。

“那就換一顆純金的。”我又說。

接下來便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天空已經變成金黃色。我要在天空一角做個記號,那裏顏色做好了,我想著。

“小南,你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她突然問道。

“啊?呃……是天各一方,有或是生與死的距離,要麼……我不知道了。”

“嗬嗬”她輕笑著:“是……我就站在你麵前,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她凝視前方,目光有些悠悠的說。

“啊?”我有些茫然,或許還有些不知所措。

“過去的事其實都已經過去了。”我輕輕地說道。

然後,我向左轉回家,她向右轉回家。

三十六

當我還沉浸在夢中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到屁屁上了。

苗圃拿一根牙簽撥著我的鼻毛,我連打幾個噴嚏驚忙坐起,朦朧中我看到苗圃掩嘴而笑,很開心的樣子。我揉著鼻頭,憔悴地望著她。

“怎麼了?為什麼不叫我睡覺?”我恍惚著問她。

“還睡啊,太陽把屁股都快烤熟了,正好能當午餐了。”苗圃說著,忙著收枕疊被,我直接被趕下床,穿著褲衩瑟瑟地站在地上。

“真是不叫人活了。今天周六,又沒什麼課,你起這麼早幹嗎啊?”我埋怨著。

“小南,我發現你越來越放肆了,你老實說,你心裏還有什麼女人?”苗圃立著眉毛問我。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是神經習慣性地緊張起來。

“什麼女人?沒什麼女人啊。”

“夢裏都叫出來了,還不承認,你就裝吧。”苗圃明顯不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