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突然擰過身子瞪著眼睛對我說:“你說什麼?抱抱?!”聲音很大,我想我是到了該找個洞鑽進去的時候了。
我急忙解釋:“不是這個意思,我在叫你。”
“叫我?叫我就要抱抱我嗎?!”她的眼圈濕了,很委屈的樣子。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臉都憋得通紅,像個豬肺子。
我們班有九大美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嗜好:睡懶覺。
有一天,僅有的九個男生都到齊了,而女生一個沒到。老師急了,指著我,因為我坐最外麵。說:“你,去叫她們。”
我一聽,立馬就呼吸急促,二話沒說,拔腿就往女生宿舍跑。
敲了門,開開一條小縫,是“寶寶”,頭發亂亂的,睡眼蓬鬆,嚇我一跳。
後來,上了課,“寶寶”傳給我一張紙條,又嚇我一跳,上麵畫著一把刀,寫著一行字:“我要殺了你。”我打了個冷戰。
中午,我畢恭畢敬地給她打了盒飯,這是我們班的江湖規矩,小心翼翼地問她:“你幹嘛要殺了我?”
“早晨,你來我宿舍叫我,你看見什麼了?”她朝我翻眼皮。
“就看見你了。”
“看見我什麼了?”
“看見你沒洗臉。”我說。我沒敢說,看見她臉上的雀斑和沒扣嚴實的睡衣。
她嘟著嘴,不說話,突然吧嗒掉下兩顆眼淚。
“別這樣,就我看過。”我說,忙遞給她我一個星期沒洗的手帕。
我用手帕的習慣一直保留到高中一年級才結束。那時候我還沒有用tenpo紙巾的意識,摁鼻涕和抹眼淚一律用的是手帕。
“將來,還會有人看見你早晨沒洗臉的,你也要殺了他嗎?”
她用手抹了抹眼淚,將我的手帕甩在地下說:“誰用的髒手帕啊?”
“哪有啊,我天天都洗的,一點都不髒。”我撿起手帕解釋。
“懶得理你,這個學期的中飯,你都管了,否則,哼!……”她說。然後,又交給我一張畫著“打倒日本鬼子”的漫畫。
就這樣,我給她打了一個學期的中飯,當然也有晚飯。
到第二個學期。突然,有一天,沒看見她的飯盒。我心想,是不是,又有一個人也看見了她沒有洗臉了。
其實,我還是蠻喜歡她臉上布在眼角周圍的雀斑的。多好玩,飛著那麼多的蝴蝶。
這次回到安寨,臨走的時候,曾經一個初中的同學搞了一個同學聚會,這位同學中學還沒讀完就輟學了,當大家都為他的前途無比擔憂時,沒想到他自己搞了幾年大棚菜,自己蓋了一個棟小二層,買了一輛小轎車,在安齋是數一數二的大老板了,而我們當年為他擔憂的人,除了我和陳俊在西安讀大學,其他的不是去流浪,就是去外地打工了。聽說有聚會,於是,張三叫李四,李四叫王二麻子,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居然串聯了上百人多,就缺陳俊、張靜雯、小紅沒到。最長的有十幾年沒有見麵,於是,有陌生的麵孔和不記得名字的美人。
妹妹嚷著要跟我去,我早知道會遇見美人,所以就沒有帶妹妹去,老爸因此恨了我一天。
酒肆間,吹牛的吹牛,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挖鼻孔的挖鼻孔,不亦樂乎。
我瞧見一個體態優雅衣飾考究的女子,蠻有點花樣年華的姿韻。便邀她跳舞,手臂之間盡是香味。
跳著跳著,她竟然笑著說:“你變化不大嘛。”我聽畢一驚。心想,你是誰呀,我好象不認識啊。但又覺得有點熟。拚了命在腦子裏搜索關鍵詞。
“你忘了嗎?高中一年級的時候,你看到我沒洗臉來著,哈哈哈……”她大笑,露出兩排保養得很好的牙齒。
嘿!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呀!我驚喜地吐出一句話:“啊,是寶寶!”……
“啊?抱抱?!”不知道是誰喊出了聲,音樂似乎嘎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被點了穴似地一動不動,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掃向我這裏,我頓覺尷尬萬分,急忙撂下擁在懷裏的“寶寶”,低著頭不敢看大家。
“哈哈哈……”她又大笑起來,那清脆甜美的笑聲猶如悅耳的音樂回蕩在周圍。
“你笑什麼?”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瞧你!哼!我們接著跳吧!”說著,她拉起我的手……
聚會散了,“寶寶”約我去小鎮上的茶館喝茶,談了幾個小時的人生,最關鍵的一句話是,“寶寶”說她已經結婚了,老公是貴州省政府的公務員。
聽到這個令我沮喪的消息,那一夜的茶,似乎淡得喝不出什麼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