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趕路途民夫憤恨 到重台兄妹沾襟(1 / 2)

詞雲:論罷三王五帝,功名大禹商湯,七雄五霸鬧春秋,秦漢興亡誰救。名利兩行童與叟,幾多冠冕沒荒丘,前人留得後人收,說什麼龍爭虎鬥。

詩曰:夫妻正好結天緣,何事分飛淚眼覘。

信是佳人多薄命,含悲飲恨別慈嚴。

話說那杏元小姐,向春生耳邊說道:"梅家哥哥他乃是落難之人,恐他早晚愁苦,你也要勸解他些。兄弟,你把梅家哥哥當作嫡親的手足,愚姐就死在九泉之下,亦得瞑目甘心矣!"春生哭應道:"是,兄弟知道。姊姊放心,自己保重要緊。"杏元小姐哭道:"你我姊弟一場,在此永別,為愚姊也有一拜。"春生與杏元拜畢,於是抬起頭來,向梅璧說道:"為愚妹的,今日也有一拜。"良玉哭道:"賢妹請起,做愚兄的,也有一拜。"於是,二人一同交拜。此時,好似刀絞肺腑,針刺心肝一般,兩下不能說什麼言語。這正是:啞子漫嚐黃柏味,難將苦口對人言。梅璧此時隻說了兩句"賢妹小姐,你可保重身體",便大哭起來。二人對麵交拜畢,站起身來,杏元小姐又向著夫人叮囑說道:"母親,梅家哥哥在邊關回來,他乃是落難之人,恐他憂愁,母親要勸解他一番,隻當女孩兒在世一般。他若後有寸進,自然報答爹娘深恩。再者,母親不要掛念孩兒,恐傷了身體,千萬寬懷。"夫人聽說,兩目流淚說道:"我兒,為娘的知道,你隻管放心。"於是,杏元小姐方才帶了翠環,哭哭啼啼,隨了陳公到大廳,見了盧杞的禮,小姐方才上了香車,翠環同那些眾女子上了轎。眾官長與陳公俱在後麵,才出了大門,隻見那些眾女子的父母,呼爺喊娘,叫兄叫弟,哀聲難聞。

那一般的淒慘光景,真正是鐵石人也傷心,也會流下淚來。

一路上看的人民百姓,無一個不傷心掉淚痛恨。

再說黨公把眼睛看著盧杞,心中罵道:"你這個奸賊,好生生地將這些無辜的女子,拆得天南地北,骨肉分離。這樣淒慘哭泣之聲,布滿街道,虧你昧著良心,連眼睛紅也不紅,你是個什麼心腸?虧你身居相位,你難道不知道,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我看你這個奸賊,日後是怎麼樣的報應!"說話之間,不覺馬車已至十裏長亭了,眾官員備得有餞行酒席在此。眾民夫將香車、小轎,俱各歇下。

眾女子下了轎,一齊哭哭啼啼,拜別了父母,各自大哭了一場。那杏元也哭啼啼走下車來,向著陳公說道:"爹爹請上,待孩兒拜別。隻是爹爹年邁之人,休要過傷,回去致意母親,不要思念孩兒,隻當我在家不幸病故的一般。若到那寒食清明時節,燒一陌紙錢,供一桌羹飯,這就算了爹娘的恩澤。"於是,拜將下去。陳公眼內,好似湧泉一般。父女二人,痛哭得難解難分。眾官又苦勸了一番,小姐方才上了香車。梅璧與春生也過來拜辭了陳公。盧杞見哭得十分淒慘,因此催促眾腳夫,抬起香車小轎,往前麵而行。盧杞與黨公、陳公府的官員,一拱上轎乘馬,一齊往北方而去。

陳公與眾宮府同那送眾女子的百姓,一齊哭進城來,各自回家不提。

再言陳公回府,隻見夫人哭得如醉如癡,連茶飯俱不能吃。

陳公含淚勸道:"孩兒已經去了,自己悲傷也無益了,且免愁煩,將惜自己的身子要緊。"夫人哭啼啼說道:"活滴滴割了我的心肝,叫我如何忍得傷悲?"陳公又勸道:"女兒在十裏長亭,又囑咐了一番,叫你千萬不要哭壞了身體,隻當她在家不幸身故的一般。她叫在寒食、清明時節,與她一陌紙錢,一桌羹飯,就感你我的恩澤了。"夫人聽說,又哭了一會,方止住了眼淚。

不講城中之事,且說那和番行路之人。一路上,盧杞的號令森嚴,把那些腳夫催得叫苦連天,哭聲震野,非止一日,也是那些腳夫,否極泰來,那一日來到交界的地方,那盧杞奸賊向著黨公說道:"老夫要分路進京交旨。年兄送杏元到關交代,議了二國和好,方可回朝。"黨公說道:"老夫在此不送了。"不言盧杞進京交旨,且說一路行人,取路往邊關而來。那些腳夫回稟黨公說道:"小姐們一路上辛苦,暫住兩日,歇一歇再走。"黨公依允,與梅璧、春生道:"老夫看著腳夫,似鐵打的漢子,尚且如此,何況女流乎?明日到了外國,這些柔弱的女子,多應是死。"梅璧答應道:"正是。這都是奸賊傷天害理,斷送了許多的性命。"再說那眾腳夫歇息了兩天,又啟程而行,雖不比盧杞那樣催促,卻也不敢停留。

那日,正往前走,忽見前麵一座城池,隱隱城中現出一座高樓。杏元小姐在那香車中看見,便問眾腳夫道:"前麵是什麼城池?那座高台,是何名色?"腳夫稟道:"啟貴人得知,前麵是河北邯鄲城縣池;那座高台名曰重台,就是漢光武相會姚期,棒打重台的地方。"杏元小姐聽得腳夫說了備細,在香車裏叫表兄梅璧走上前來,問道:"賢妹,愚兄在此,有何吩咐?"杏元道:"煩兄長回稟黨公,在此住歇一日。"梅璧將小姐所說之話向黨公稟明,黨公道:"既是小姐要住一天,老夫吩咐地方官打掃公館伺候。"梅璧道:"多謝年伯了。"回轉身來,又與小姐告知黨年伯依允。黨公隨後即差人諭知邯鄲縣官聞知。縣官聞是欽差的鈞旨,即差衙役打掃公館,通知文武官員,在十裏長亭候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