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解憂之樓

塵土飛揚,離若伸出腦袋欣喜地望著紛紛後退的景象。現在天謳一定還在做夢吧,死藍玲瓏竟然選擇留在天謳身邊,以後如果它想回來,才不會收留它了,讓它陪著天謳回樓蘭,經受風沙好了!

離若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醒來時已經天黑,馬夫不知去向,馬也不知去向,連身上裝銀子的布袋也不知去向了!

小白經常說離若命好,離若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樣也叫命好嗎?離開尹莊才短短半個月竟然遭遇了三次搶劫!

離若苦笑,是不是應該慶幸,馬夫隻是帶走了馬,將車留下,讓她不用露宿荒郊野外!

算了,先睡醒了再說,反正天謳也沒那麼快追來。這樣想著,她雙眼一閉又沉沉地睡去。

五月中旬,天氣適宜,馬車裏也沒有可惡的蚊子,這一覺醒來已經接近中午。離若摸著空空的肚皮跳下馬車,在周圍找了一大圈也沒有找到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沮喪地坐在馬車邊緣。

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聽起來無比悅耳,前後無人影的環境,這樣的聲音就像是救命來著。離若驚喜地站到路中央。

一輛奢華的馬車漸漸靠近。

馬夫是個年輕人,相貌一般,一身衣服也不算簡陋。而金色鑲嵌藍色的馬車裏,散發迷人的熏香,車的主人定是女子。

是女子就好,女子一般心腸善良,也許會帶自己一程。

“小姐,你好,我的馬跑了,小姐可不可以帶我一程?”

離若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停下來的馬車,笑容甜美。

馬夫打量離若一番,回頭不知道對馬車裏的小姐說了什麼,隻見簾子後麵,一位衣著豔麗的婦人從馬車上下來。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濃妝豔摸的臉頰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問:“姑娘是哪裏人?”

原來不是小姐!離若看著婦人,笑嘻嘻地說:“我老家在鄉下……”

“姑娘準備去哪裏?”

“進城就行了,您是不是進城?可以帶上我嗎?我的馬跑了……”

“當然可以!”

婦人笑容和藹,邀請離若上了馬車。

馬車內彌漫婦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熏香,離若與婦人並肩坐在細軟上,圓溜溜的打量周圍的布置。簡約的金色,周邊垂吊著成串透明的水晶,使奢華的金色看起來無比典雅別致,想必這是位出身貴族的夫人。

離若扭過頭問一直笑眯眯打量她的夫人:“夫人貴姓,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今日夫人幫了我,他日有機會我必會回報。”

夫人不答,笑著問:“姑娘去城裏有事要辦麼?”

離若搖搖頭,說,“進城雇輛馬車好回家……不過……”離若沮喪地垂下頭,說,“我的銀子丟了,不知道怎麼回家。”

“姑娘可有什麼長處,比如跳舞?”

離若皺著眉頭,不明白夫人話是什麼意思。

“姑娘不是把銀子丟了嗎?如果姑娘有什麼特長,可以先找點銀子,再回家啊。”

找錢?!離若算是明白過來了,可是上次她隻需要蹲在路邊裝哭就賺了很多銀子……

“我是解憂樓的王嬤嬤,如果姑娘會跳舞,且跳得很好,可以到我們解憂樓跳幾隻舞,就有足夠的銀兩回家。”

夫人打量離若玲瓏的身段,盈盈一握的小腰,還有明亮的眼眸。雖然她一身粗布衣服,不過,這樣清秀的容貌隻需要稍稍打扮,就可以迷倒很多人。

馬車很平穩,絲毫沒有顛簸。離若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看著夫人發著異樣光芒的眼睛,心裏有一絲不安,不過,她知道天謳很快就會找來,如果自己真遇到什麼危險,城裏自然有尹莊的人,不怕她王嬤嬤會怎樣!

點點頭,離若笑眯眯地說:“那謝謝王嬤嬤了。”

“哪裏……哪裏……”

不過離若開始犯難了,自己真的會跳舞嗎?雖然在生辰那天所有人都說,她跳得很好,連梅峰都說她的舞姿,天下一絕!畢竟她沒有學過,而那些說好的人又有幾個說的是真心話?顧忌著她的身份,然後討好她,那些人為了奢侈的生活,會說真話麼?

離若的擔憂全在王嬤嬤眼裏,她笑了笑說:“姑娘不必擔心,初到解憂樓都有點不習慣,不過很快你就會覺得解憂樓是個好地方!”

“全靠王嬤嬤費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嬤嬤身上迷人香味的原因,離若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頭昏沉沉,竟然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或許是這段時間太累,離若這一覺醒來竟然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粗布衣服也被質地昂貴的絲綢代替。閃進她腦海裏第一個想法是:難道天謳已經將自己送回家了?

不對,在家裏她絕對不會穿這種近乎透明的衣服,更不會是粉色的,而且她每一件衣服上定有金線繡花,而不是絲線!

離若抬起手臂,薄薄的粉色衣袖上,細細碎碎用綠色絲線繡著片片生動的葉子,如果這件衣服是她,那麼葉子的經脈應該用金線繡!

離若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跳下床。

檀木雕花的桌子,檀木雕花的椅子,做工精細的瓷器擺設,透明的玻璃花瓶插著幾株粉色的花。粉色的窗簾隨著風漂浮舞動,水晶簾子將床和外麵隔開。如果她不是想到王嬤嬤,知道這裏名為解憂樓,她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到了妓樓!

沒錯,這裏一定就是小希說的妓樓!

對於妓樓的概念,就隻有小希說的那麼一點點。這裏的女子多是命苦的人,她們為了生計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肉體,而她們在這裏找的銀子多數會被老板分去,有些女子窮其一生都無法為自己贖身,當她們人老珠黃就會被老板無情地趕出這裏,病死或餓死。

離若很難過,她當時聽小希說還不相信,還問小希,她們為什麼不逃?

她們為什麼不逃?小希說,老板養著很多打手,如果想逃不死也會丟半條命,而一日為妓終身都會背負著妓女的罵名,就算她們有幸逃離這裏,出去了又能作什麼?沒有人願意娶她們,她們都隻是弱女子,沒有親人,如果淪為乞丐,還不如為妓!

22一任群芳妒

門被推開,離若拽著被子,查看自己並沒有暴露的地方,才抬頭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淺紅色纖細的身影,烏黑流利的長發隨意地披在後背,盈盈纖腰上掛著一塊白色玉佩,看樣子應該是與離若一般年紀的女子。眨眼之際,女子轉身,嘴角掛著動人的微笑,明亮褐色的眸子發著驚喜的光芒,她看著離若笑問:“你就是王嬤嬤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吧?”

離若點點頭,抬頭盯著眼前的女子。方才看著她的背影,離若已經猜到她定是位容貌漂亮的女子,隻是看到她一張不施煙粉,也出落的晶瑩美好的臉後,離若竟開始有點懷疑:這裏到底會不會是妓樓?而且,她舉止優雅,顯然有大家小姐的風範。

“姑娘怎麼稱呼?”

離若看著她蓮步輕移,幾步已經走到自己麵前。她見離若不答,便說:“我叫離風,王嬤嬤說先讓我帶帶你熟悉這裏的環境。”

然後她看著離若用被子裹住的身體,似乎覺得好笑,說:“我們居住的房間一般不會有外人進來,大家都是女人,你不用把自己裹得那麼嚴實,況且,現在的天氣似乎有點熱……”

離風好笑地看著離若,拿著手帕將離若額頭上的汗漬輕輕擦去,又說:“你不用擔心,在這裏不會有人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大可放心。”

離風說完,還調皮地對離若眨眨眼睛,輕輕笑了笑,說:“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

“阿若……”

離若故意表現得膽怯,戰戰兢兢看著離風。而在她的心裏,也確定了這是什麼地方,隻是妓樓女子多是生活所迫被逼到這裏,然,離風表情安然自得,哪裏看得到一點被逼迫的模樣!

離風也看著她,不過是想告訴她,可以將被子放下了。離若很聽話,快速將被子扔到床上,再度來到離風身邊,卻見她素手握著筆,埋首揮舞,白淨的紙上漸漸有墨的痕跡。

這時離若才發現這個房間很大,與另一個房間相連,而臥室分隔外,是公用的大廳。幾張桌子周圍放著檀木雕花的椅子,桌子上放著茶具,顯然應該是會客廳。旁邊是一個藏書庫,密密麻麻放著很多書,想必都是這位叫離風的。離若有些驚訝,一個女子,不,應該說她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女。

離若順著望過去,離風的臥室統統是與她衣服一樣的顏色,布置與自己是臥室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放在玻璃瓶裏的不是花而是幾片長長的葉子。

一番打量完,離若將目光移回到書案上。

紙上盛開的牡丹,猶如活了般逼真。唯一遺憾的隻有一朵,不過就這麼一朵已經讓離若非常佩服了,原來,煙花之地也有高人!心裏也有些質疑。

“小姐如此才華,為何會流落到這裏?”

離風輕輕一笑,像一朵盛開的牡丹。

“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霧紛紛。”

“我明白,落入這裏的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全是這樣。”離風抬起頭看著離若,說,“如我,隻是生活無目的,到哪裏都是一樣。”

如此自得安然,的確不像是生活逼迫。

“小姐……”

“你我一般年紀,叫我離風便可。”

“哦。”離若應了聲。

離風揮筆,在牡丹左上方寫道:一任群芳妒。

在離若的心裏,離風似乎已經不是一名妓樓女子,而是一位出塵不染的絕美詩人。

離風畫完畫,低頭輕輕吹了吹,便喚來一名叫阿丹的女子將畫拿走,臨走時還特意交代:“記得叫李大人加些銀兩,否則,你告知他,如果出不了我說的價格,以後我將不再作畫與他!”

阿丹小心翼翼收起畫,點點頭退下。

然後,她有些奇怪地看著離若,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頭說:“你真打算穿成這樣出去見人麼?”

此時,離若才發現自己竟然還穿著透明的衣服,而且還被阿丹看到!

不過,離若不記得在這裏自己還有其他的衣服可穿。

許是知道離若的想法,離風好笑地說:“床邊衣櫃裏,王嬤嬤早就做好了幾身換洗的衣物……”

真是丟人!離若懊惱地邊換衣服邊想,如果那個阿丹是個大嘴婆,出了這道門,定會看到很多人的嘲笑!

離風坐在桌子旁,芊芊玉手握著茶杯,極有耐心地等離若慢騰騰換好衣服走出來。

粉色的衣襟,將離若玲瓏的身形完全暴漏出來,烏黑的長發沒有梳洗卻也是根根垂直,圓溜溜烏黑的眼睛閃爍著不安,小巧挺立的鼻梁下,嘴唇不點而紅,隻是臉色過於蒼白。不過,離風卻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這張臉似乎不是她本人的。不是說她不漂亮,隻是,離風覺得她應該更美。

離若自然將她心裏的想法看在眼裏,輕輕一笑,問:“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

“哦……今天我就是帶著你看看解憂樓的環境。”

反正早晚都要出去見人的,離若才不怕別人怎麼說!再者,這張臉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他日離開了這裏,阿若這個人也自然消失了,看她們笑話誰去?!

離風帶著離若出來,眾人看到離風都會禮貌地稱呼一聲“風小姐”,而他們的目光在離若臉上隻是輕輕一點,便不再注意她。離若明白,在煙花之地,大多女子的容貌都比較清秀,而像自己如今這張臉是隨處可見的。

解憂樓的確就是妓樓,而與一般妓樓不同的是,這裏的女子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方式找錢,賣藝或賣身,都由本人自己決定,不過,所有人必須在一定的時間上交一定數量的銀子。簡單地說,這裏隻是她們租用的場地,做自己的買賣。

解憂樓整體建地麵積較大,根據買賣不同而分開,賣藝的與出賣肉體的分開,相隔著一個池子,一條兩米寬的小橋是唯一通道,不過,離風說兩方的人通常沒有來往。

穿越過一道道因等級分隔的庭院後,終於來到解憂樓的主樓,也就是所有人“做生意”的地方。雖然是上午,不過這個龐大的大廳裏已經坐著很多人了。

離若打量著這裏,心裏不免還是非常驚訝的。整體淺色調的布置,寬大的窗簾是淺金色的,幾十張桌子用淺粉色的布蓋著,檀木雕花的椅子上係著淺紫色的絲帶。最引人注目的是,位於二樓和三樓之間那個很寬闊的舞台。舞台周圍掛著很多畫,各種各樣的花草,或牡丹,或梅花,或幽蘭……每一幅都如同真的一樣。

離若在心裏猜想,那些畫定也是離風的作品!

“風小姐!”

眼尖的人看到離風,便大呼一聲,瞬間許多人都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身上。

23妓樓法則

幾十雙眼睛同時盯著離風和離若,眼神或驚喜,或微笑,或驚訝。

離若被盯得極度不自在,而離風隻是輕輕對他們點點頭,勾起嘴角,一笑便引來如雷鳴般的掌聲。

“好久不見了,風小姐,若不介意可否坐下來品品茶?”

大廳中央一名錦衣年輕人站起身來,對著離風說。

離若盯著說話的人,如果他那一身錦衣被粗布衣服代替,絕對是表姑媽表弟的兒子!離若絕對不會記錯,生辰的頭一天她就看到他在若軒院外麵晃悠了幾圈。

可惡!離若厭惡地盯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絕對逃不了。

離風拉著離若向那位公子走去,並微笑地將離若介紹給他:“尹公子,這位是阿若,往後還承蒙你多為照顧。”

目光極度不舍地從離風身上移到離若身上,卻迎上離若冰冷的眼神。心裏便是一驚:這樣的眼神為什麼會覺得見過呢?

原來你們拿著尹莊的錢都是這麼過日子的,難怪不管爹爹給你們多少銀子,你們總是不夠用!離若真恨不得找把刀子殺了他!

離風奇怪地看著離若,秀眉緊鄒,低聲在離若耳邊問:“阿若,你怎麼了?”

火氣正旺,離若不理離風,依舊冷冷盯著他。

而他也漸漸反映過來,這樣的眼神是屬於尹離若的。他不喜歡離若,可是離若又是財神爺的女兒,每次去尹莊他都是笑臉迎接離若的冷臉。不過,離若很美,美得無法形容。這位叫阿若的女子確有幾分清秀的姿色,不過遠遠不及離若一絲一毫。就連解憂樓最漂亮的風小姐,若與離若相比,那也是相差很遠的。

在確定阿若不可能是離若之後,他便笑了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說:“在下尹彙。”

好,我記住了,你叫尹彙!離若收回目光,悶悶地在心裏冷冷“哼”了一聲。

尹彙再度將目光移回離風身上,自認為笑容風度翩翩地說:“風小姐最近似乎很忙,難得見風小姐一麵,今日不管怎麼也要坐下來喝幾口茶吧?”

離風搖搖頭,淺笑:“阿若才來,我得帶她熟悉環境。況且尹公子有所不知,我們解憂樓上上下下都盼著尹公子天天來,如果公子覺得寂寞,大有女子排著隊等尹公子呢!”

巧妙地避開尹彙伸過來,不安分的手,離風拉著離若輕盈盈向樓上走去。

大堂正中央的旋梯連接了一、二、三樓,梯子欄邊依舊是漂亮的雕花。如此奢華的妓樓,天下也就隻有解憂樓了。

走到三樓時,王嬤嬤迎麵笑眯眯地走過來,揮舞著手帕,扭著屁股,與當初離若看到的完全是兩個人!

“呀!姑娘都醒了啊?”

離風看看王嬤嬤,笑了笑說:“今天早上就醒來,王嬤嬤現在沒客人嗎?”

“唉……我都一把年紀了,那會有什麼客人?到是今天吳公子來了一會兒,他說解憂樓的舞姬走後,他的心也跟著走了,如果我們解憂樓再找不到跳舞的人,他就再也不來了……”

王嬤嬤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翹著蘭花指,問離若:“姑娘可真會跳舞?”

離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點為難,說:“我想我會吧。”

聽了這話,王嬤嬤明顯的不高興了,板著臉看看離若又看看離風,冷冷說:“帶她去找琴音,聽聽琴音的琴聲,看看她是否會跳舞?”

甩下這句話,王嬤嬤扭著屁股向樓下走去。而離風正色地看著離若說:“阿若,如果你想留在這裏,最好有什麼特長,否則王嬤嬤會將你趕出去。”

離若反而有些高興了,問她:“你的意思是,如果想離開這裏隨時都可以走?”

離風顯得有些無奈,搖搖頭說:“你必須先還清你在這裏的費用,你睡的那張床也得花一百兩銀子,你有那麼多錢嗎?我還忘記問你了,你怎麼會遇到王嬤嬤,又為什麼會坐著她的馬車來到這裏?你是哪裏人?”

一口氣問了這麼多,離若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隻笑了笑說:“那我們去看看琴音吧。”

一路走來,都是柳暗花明的景色。離若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顯得很興奮。離風就沒那麼高興了,這一路的風景她是見慣了,隻是暗暗擔憂起離若來。離若來時,穿著粗布衣服,想必出生貧困,不是她不想幫助離若,隻是在她的心裏離若並沒有要她幫忙的理由,說白了,離若不過是陌路人。天下這樣的陌路人很多,能幫完麼?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男人或女子,想要生存不都得靠自己麼?

麵對解憂樓,對離若來說算是新奇的事,她似乎忘記了天謳和藍玲瓏,也並不知道,天謳醒來後因為沒有看到離若而驚恐萬分的樣子。、

藍玲瓏盯著疲憊憔悴的天謳,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擔憂。可惜在天謳的眼裏,他覺得藍玲瓏也隻是擔憂離若罷了。

麵對桌上美味佳肴,天謳硬是沒有一點胃口,不得已放下筷子,將藍玲瓏放到手心裏,對著它說:“你放心,我們會很快找到離若。”

真是重情重義的好人!藍玲瓏好感動,可惜天謳就是看不懂它眼睛裏的想法!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滿為患,叫賣聲一波勝一波。頭頂的陽光像一個巨大的火盆,烤著大地,天謳拭去額際的汗漬,藍玲瓏的腦袋從他頸子處伸出來,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過往的人。來來往往的人流中,沒有他們要找的人。

離若終於見到了琴音。那是位絕對優雅溫柔的女子,在離若看到她第一眼離若就是這麼認為的。而後來看到她撫琴,更加證實的離若的看法。不得不再一次驚歎:煙花之地其實也可以說是,高人聚集之地!

比如離風,她的優雅,她的容貌有幾個大家閨秀比得上呢?而琴音的琴聲,琴音的容貌又有幾個大家閨秀趕得上呢?離若覺得自己都比不上她們。

隻是,琴音的琴聲充滿悲涼的感覺,似乎被別人拋棄了,似乎受了很深很深的傷害……

24一舞驚人

一曲完畢,感覺心口悶悶生疼。

琴音抬頭,空靈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離若和離風,朱唇微啟,猶如蘭花般輕柔的聲音,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裏?你是誰?”

離若自然知道後麵那句“你是誰”問的是自己,便笑了笑回答,“我叫阿若。”然後由衷地讚美了一句,“你的琴聲很好聽。”又提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問題,“你可以教我嗎?”

琴音沒有回答,她看著離風,似乎在詢問離風的意見。

“她叫阿若,一天前王嬤嬤帶回來的,她說她會跳舞,所以王嬤嬤叫我帶她過來聽聽你是琴聲,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會跳舞。”

琴音聽完離風的話,再度看著離若,淡淡的語氣,問:“你真的會跳舞?”

離若到吸一口涼氣,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那好,現在你就跳隻舞。”

琴音回到琴台邊,掩去美顏,十指輕柔柔地揮動,入耳便是天籟之音。

與凡恩的琴聲不同,琴音是悲涼的,她的琴聲也充滿悲涼的感覺。是那種曆經千辛萬苦之後依然見不到陽光的悲涼,蝕人心扉,同樣也震撼人心。一時間,離若聽的入迷,仿佛自己就是琴聲中充滿悲涼的那個人。

身體漸漸不由自主地開始舞動,而離若自己並沒有發覺,她一心一意的聽……

離風看著離若隨意舞動的身體,看著她將身體縮在一起後,又近乎絕望地舒展,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伸出纖細玉白的手臂在空氣裏揮動,那模樣像是看到了絕境中唯一的救命草。然,她的手始終什麼也沒有抓住,絕望地垂到了地上……

很多時候,離風不喜歡聽琴音彈琴,因為,那琴聲中的悲涼總讓人想起一度想忘記的,永遠也不想回憶的某些事。

然而,即使是以前稱為舞神的舞姬,也無法用舞姿將那種悲涼表露出來。那時候,舞姬總是要求琴音彈奏一些輕快的樂曲。即使是輕快的樂曲,從琴音的琴聲中聽起來依舊帶著淡淡的,無法說出口的淒涼。

也許這些和琴音的出身有關。琴音本是位富家小姐,不滿家裏人定的親事後,跟自己相愛的人私奔。隻是,她意中人並不是她看到的那麼好,琴音離開家帶著一些金銀首飾,開始他們靠著典當它們過活。後來,銀子漸漸用完,而那個和她一起,曾發誓生生世世都隻愛她一個人的人,卻卷了她身上的衣服走了,並且將她賣到了解憂樓。

離風不知道她和那名男子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隻是,在琴音來解憂樓兩年的時間裏,離風看得出,她並沒有忘記那個人,並且還深深懷念那個人曾經給她的快樂。

情到深處,落淚打濕衣襟。在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一滴淚悄然無聲落在琴弦上,然後發出悶悶一聲長鳴。

琴音抬起頭來,離若亦抬起頭來。兩道目光同時落在離風身上。

離風呆呆地站著不動,眼睛定格在離若身上,臉上掛著淺淺卻驚豔的笑容。她的模樣讓離若想起生辰那天的事來,那天,所有人也都是這樣的表情看著離若的。

難道,自己真的天生就會跳舞麼?離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對於琴,如果不是凡恩時常彈起,離若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琴這樣的東西,更不可能知道跳舞了!而為什麼隻要自己用心聽琴,身體便會不由自主地跳起來?

“離風?”

“啊!”離風被琴音這一聲叫醒,便握住離若的手,驚喜萬分地說,“阿若,你跳的真好!”

離若笑了笑,琴音到覺得有些奇怪。而離風又叫起來:“我去告訴王嬤嬤!”說完,如風一樣消失,速度很快,顯然是習武之人。

“姑娘怎會到這裏來的?”目送離風遠去後,琴音想起身邊這位叫阿若的女子來,便隨口一問。

而麵對琴音的提問,離若不知道怎麼回答,便胡亂說:“我……我找人。”

琴音聽罷,苦澀地笑:“既然你找的人拋棄了你,找到了又能怎樣?”

“沒有,隻是我迷路了,而且他有事要辦……”

“借口!男人總是有千千萬萬的借口,其目的隻是想棄你不顧!”

琴音柔弱的臉頰,突然變得清冷,語氣也頗為苛利,仿佛變了一個人。

離若有些驚訝地看著琴音,也許琴音才是被逼迫來到這裏。可是,根據離風提供的消息,琴音應該在這裏也隻是賣藝,用不著那麼難過吧?

琴音或許知道自己的失態,宛然笑了笑,輕輕歎息著說:“姑娘也隻有十七八的光景,為何不好好嫁人?找人找到這裏來?凡是落入風塵的女子,所尋的無非就是生計。在風塵之地,無論你如何不染,落在他人口中都不是什麼好名聲,姑娘還是快些離開吧。”

聽琴音這麼一說,離若到真覺得應該走了。

匆匆的腳步聲伴著離風驚喜若狂的聲音靠近,不多時,王嬤嬤和離風便走進來。

“阿若跳得是真的好啊。”

王嬤嬤也熱情地湊過來,笑眯眯地說:“阿若,你可是解憂樓的救命人。”

未免太誇張了,王嬤嬤似乎還沒有看到離若跳舞,怎麼就知道她可以救回以前的老顧客呢?

其實,光顧解憂樓的客人不隻是登徒浪子,也有許多文人伯客,他們為了排解緊張的情緒,通常會選擇到豔明遠播的解憂樓來。而解憂樓不隻提供住宿,也提供娛樂,歌舞。在同行之中,解憂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解憂樓擁有才女離風,琴聖琴音,還有舞神舞姬。

一年前舞姬走後,解憂樓的生意一度下滑了很多,之後王嬤嬤便四處尋找能勝任舞姬角色的人。第一眼看到離若,她並不相信離若會跳舞,隻是覺得離若容貌清秀,身形玲瓏有致,就算不能跳舞,教一教或許可以緩解一下,她再慢慢找人。

如今,離風說離若會跳舞,王嬤嬤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就好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

離若厭惡王嬤嬤的模樣,扭過頭去。

王嬤嬤瞧見離若這樣,連忙討好:“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裏,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隻怕,我想留在這裏,你也不敢留吧?離若隻是在心裏這麼念著,我是誰?我是尹莊的尹離若!今日能在你這裏住幾天就是你莫大的榮幸了……

“王嬤嬤,我沒有什麼要求,隻是兩日後,我便要離開。”

25夢幻之舞

王嬤嬤臉色一頓,片刻又恢複笑臉,點點頭說:“好好好……這兩日我再繼續找人……”

嘴裏這麼說,心裏卻在想:一定要想盡辦法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