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為女士指路》雜誌編輯:
你們鼓動我們去雇個鍾點工。“去吧,”你們說,“生命短暫,幹嗎要把自己弄得像老奶奶那樣辛苦呢?幹嗎不讓人來幫忙打理一下家務,從此過起遠離庖廚的日子呢?記住,人隻活一世,我們不應該太虧待自己了!”
無論如何,這建議很討人喜歡。是啊,像我這樣的主婦,也該給自己泡上一杯茶,靠在沙發上享享清福了。
行了,我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去家政公司雇了一名鍾點工。
鍾點工如期來了。
她一進屋就跟我寒暄起來。她告訴我,她來自邊遠的農村,有個痛苦的身世,還有一雙兒女要她養活。身世和兒女們的故事很長,要是我是個小說家,會感興趣的,但因為我既不是寫小說的,又要按小時給她錢,老這麼扯痛苦的身世就不劃算了,所以,在聽了約莫半小時的身世故事後,我告訴她,是不是可以開始幹活了。
她拿起了抹布。
我則坐在沙發上一邊啜著茶,一邊看她幹活。
她首先擦起了燈管。噢,她擦燈管就像我丈夫一樣,擦得有點過於迅速了。我說,這樣好像不行。她於是又擦了幾下。當然,還是不行。我隻好放下茶杯,走過去親自示範了一遍,當我示範完後,燈管已經很幹淨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擦了。
接下來,她抹起了桌子。那樣的抹法又讓我起了身。我的抹法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抹,不放走一粒塵埃。
跟著是拖地了。哎呀,她那樣的拖法:一閃而過,隨便揮那麼幾下,簡直就跟我丈夫一模一樣!我隻好重新拖了拖。
然後,她走到廚房去了。我當然端著茶,跟過去了。
她很快把灶台打掃了一遍,這顯然不是我的打掃方式,而是我丈夫的打掃方式。我不得不第四次示範正確的方法。
我在廚房裏來回走動,不停地糾正,就像我平時糾正我丈夫那樣:“啊,啊!碗裏還有洗滌劑的泡泡……鏟子,不,不,還跟沒洗一樣……煎蛋,哎呀!鍋上沾了一半!……”
兩個小時忽地就過去了,可活兒還有很多沒幹。
“時間到了!”她說。
“你能不能再做一會兒?因為有一大半的活兒是我幹的。”
“不成。”她說,口氣就像我丈夫一樣堅決,“我得走了,一分鍾也不能多待。我還要去下一家,不然,我就不知道怎麼養活我那雙營養極度不良的兒女了。”
這樣,等她揣著我給的工錢,像陣風似的走了,我也無法坐下來,更無法像你們說的“這之後就可以穿著時髦的衣服,像悠閑的男人一樣去四處晃蕩了!”
見鬼,我不能再寫下去了,我得去忙活了。還有,我打算明天就把鍾點工給辭了!
一個瀟灑不起來的實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