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為女士指路》雜誌編輯:
我真不想提這事,但要當做啥事兒也沒發生,那也不可能。總之,事情的起因是你們雜誌上的一篇該死的文章。
文章建議我們不妨搞搞創新,將午餐搬到湖邊去,進行所謂的家庭野餐。還用不小的篇幅描述了這種家庭野餐的動人之處:“在柳樹依依的湖邊,找塊無人的草地,鋪上漂亮的亞麻布,吃上一頓有罐頭、麵包和果醬的野餐。家庭成員席地而坐,一邊吃,一邊快樂地聊著有趣的話兒,在融洽與愛中陶醉……”
於是,一個春色宜人的日子,我們帶著麵包、罐頭和桌布來到了湖邊。
嗯,湖邊確實有幾棵柳樹;湖水呢,也沒發臭;草地,還真有一塊。但融洽與陶醉嘛,呃,且聽我慢慢道來:
湖邊擠滿了來野餐的人,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什麼鋪亞麻布的地方。最後,在踩了一坨屎,碾到了十幾位遊人的胳臂,被人罵了無數句瞎了眼後,才勉強找了一塊凸凹不平的大石頭,三個人——我、丈夫和女兒一起湊湊合合地擠坐在上麵,屁股被戳得生疼。
丈夫一邊不停地調換坐姿,好讓自己舒服一些,一邊用責備的口氣對我說道:“你確信在坑坑窪窪的石頭上吃午餐,會比舒舒坦坦地坐在家裏用餐更快樂一點嗎?”
“雜誌上是這麼說的。”
“雜誌,又是該死的雜誌!”他的眉毛皺起來了,“你為什麼總是相信雜誌上那些雇傭文人的話?而對我閃爍著智慧的建議卻從來不聽!我說過,沒有必要搞什麼野餐,這事兒不會那麼有趣!你瞧,怎麼樣?全應驗啦!”
我沒有搭腔。野餐應該保持一種快樂的基調。
我開始把麵包、火腿腸、果汁從籃子裏拿出來。
“麵包冷冰冰的。”丈夫不屑地盯著這些出籠的食物,評論道。
野餐的麵包還能是熱乎乎的?我想這麼說,但我忍住了,繼續張羅。
“嘁,”女兒也盯著出籠的食物,評論起來,“我們的東西比別人的差遠了,咱們連燒雞都沒有!”
“但我們有火腿腸,”我說,“火腿腸也不賴。”
“可別人都吃燒雞!瞧,這個——那個——”她用手指著挨著的幾堆人家。
“這就是你媽媽的作風!”丈夫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總是馬馬虎虎地準備一日三餐,跟別人的媽媽不一樣!”
我提醒他講話要實事求是。
他說他一貫實事求是,他從來就沒吃過什麼像樣的午餐,晚餐也是!曆來如此!
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快樂的野餐人應該擁有的腔調。我向他指出來:要他注意他的態度。
他說,他的態度好得很!
接著,他抱怨起來,說,他本來可以好好地坐在家裏休養生息,就是因為我愚蠢透頂的主意壞了他的好事,我真是天底下最沒有腦子的女人!
我曆來對自己的腦子頗為自豪,所以,聽到這話,我停止了張羅。
“噢喔,”女兒說,“媽媽終於要開火了。”
沒錯,我終於開火了,因為這樣的野餐氣氛實在太煞風景了!
在舌戰的過程中,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隻狗,它弄倒了我們的果汁,踩扁了我們的麵包,還把火腿腸叼走了。
我們隻好匆匆結束了野餐。至於我到底是怎麼回家的:是坐汽車呢,還是走路回來的?我是完完全全記不清了,因為我當時真是氣糊塗了。而且我還把野餐籃子和亞麻布結結實實落在什麼地方了。(什麼地方我怎麼也記不起來啦!)
哼,讓家庭湖畔野餐見鬼去吧!
一個灰溜溜的野餐實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