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西方的天邊,紫紅色的夕陽在靜靜地燃燒。長空中大雁列陣南遷,不時傳來孤鴻哀鳴。
白楊樹下,西向立著一位身材魁偉的軍人。他正當壯年,濃眉朗目,短發墨黑,國字臉上透出勃勃英氣。他神色冷峻,雙目凝視著遠方,眼角細密的魚尾紋在輕輕顫動,深灰色的眼睛深處,也有血紅的落日在燃燒。他就是紅五軍軍長董振堂。
董振堂時年41歲,從戎19載,心胸豁達,待人寬厚,少有苦惱。可是現在,一種難以抑製的悲痛正在他心中翻騰,時起時伏,無法平靜。會寧會師的歡呼聲還未停止,蔣介石的軍隊就接踵而來。紅五軍和兄弟部隊扇形線擺開,拒阻南敵,為紅三十軍西渡黃河爭取時間。紅五軍在會寧一帶設防,這一帶地勢空曠、草木稀少,不便隱蔽。國民黨軍仰仗優勢兵力和步步為營的戰術,向紅軍並進猛撲,攻勢十分淩厲。國民黨軍的雙翼飛機肆無忌憚地俯衝,連駕駛員的腦袋都能看見。飛機翅膀一搖一搖,甩下一串又一串炸彈。10月22日,副軍長羅南輝在敵機轟炸中,犧牲在華家嶺上,時年28歲。飛機轟炸會寧城,城內一片火海。軍政委黃超組織機關及後勤人員撲火救人,自己也被埋在倒塌的牆下,身上多處中彈,幸虧彈片沒有打到要害部位。10月23日,會寧失守。朱、張兩總10月27日致電中共中央及軍委毛、周:“五軍此次在會寧一帶激戰兩日夜,敵機7架轟炸,傷亡887人,炸毀與損失槍支380條,幹部、彈藥消耗,傷亡甚大,羅南輝同誌犧牲。”董振堂為在阻擊南麵之國民黨軍戰鬥中犧牲的眾多戰友而悲傷。
董振堂走過的道路,布滿荊棘和鮮血。董振堂祖籍河北新河,從保定軍官學校畢業後,在馮玉祥的西北軍由見習官升到十三師師長。他當師長後,月薪200大洋,仍不嗜煙酒,唯好讀書。蔣、馮、閻中原大戰,馮、閻失敗,馮玉祥被迫遠走。蔣介石乘機將馮玉祥殘部改編為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董振堂的十三師被縮編為二十五師七十三旅。1931年春,二十六路軍被蔣介石調到江西參加對紅軍的第二次“圍剿”,一交火,丟盔卸甲,損兵折將。董振堂看出蔣介石用“雜牌軍”拚紅軍的司馬昭之心。同年夏,蔣又糾集第三次“圍剿”,董振堂托病辭職,未獲批準,再覓遁詞,又被訓斥。九一八事變舉國震驚,他想到平生夙願,不由慨然長歎:誰能救中國?正當他苦惱時,二十六路軍中的共產黨員趙博生等,和他暢談起義參加工農紅軍的事。寧都兵暴成功,蔣介石破口大罵,口吐鮮血。二十六路軍起義部隊1.7萬餘人扯掉了青天白日帽徽,打起了鐮刀斧頭紅旗!
寧都起義的部隊進入蘇區。董振堂頓覺天地開闊,情懷為之豪邁。一大片潔淨的天空,溫暖、碧藍、光明、誘人。純粹的藍天,自由的藍天,寬廣的藍天!有陽光在照耀,有雄鷹在翻飛,有山風在滾動!陽光好像在風中呼啦啦作響,把光芒灑向大地,灑到他身上!
董振堂被共產黨領導的紅軍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勞苦大眾的翻身而英勇奮鬥的精神所激動,決心為紅軍的事業而獻身。1932年2月,他自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宣誓那天,他如孩童過年,喜上眉梢,抓住軍政委何長工的胳膊,非要把在舊軍隊積蓄的1500枚大洋全數交了黨費才行。
中央蘇區紅軍開始長征,董振堂五軍團殿後掩護。突破四道封鎖線,血染湘江;遵義東南布防,拱衛遵義會議召開;皎平渡堅守九日九夜,確保大軍飛渡金沙江;頑強阻擊,掩護主力跨過大渡河。紅軍一、四方麵軍終於在懋功會師,長征展現了光明的前途。會師後的紅軍分左右兩路北上,誰料張國燾為了實現個人野心,擅自命令部隊南下,接著又另立中央。當時,紅五軍為左路軍前衛,也被迫南下。這時,有人建議把朱總司令搶出來再去和中共中央會合北上。何去何從,董振堂去找朱總司令。總司令操著四川口音和他推心置腹地交談:“要顧全大局,講革命,講團結。對於堅持錯誤的人,當然要堅決鬥爭。”說到這裏,朱總笑了,“一、四方麵軍都是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搞好紅軍內部的團結,我們的力量就大了,困難就拿我們沒得辦法,蔣介石拿我們沒得辦法,日本帝國主義也拿我們沒得辦法!”朱老總一席話,像一束火把,把董振堂的心照亮了。以後,張國燾調走原紅五軍團政委李卓然,派黃超任政委。黃超秉承張國燾的意誌,為防止董振堂直接和中央聯係,控製了紅五軍的電台。董振堂顧全大局,隱忍未發。1936年初,長征到川西地區,紅五軍和楊克明、羅南輝的三十三軍合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