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晚,西路軍總部率總直、紅五軍和紅九軍進駐倪家營子。翌日拂曉,後衛紅三十軍進駐。
紅軍返回倪家營子,颼颼寒風,滿目淒涼。滿麵焦黑的紅軍指戰員目光凝住了。四處不時衝起火光,翻卷著濃煙。許多房舍被燒成灰燼,許多家庭被搶掠一空。村中間狼藉地躺著大堆紅軍戰士的死屍,一邊被火光照著,一邊被月光照著,模糊地顯出輪廓來。有的被大刀砍成兩段,有的被石頭砸碎了腦袋和腳踝骨,有的被剝得赤條條地凍死。女戰士被剝光衣服,割去乳房,陰道裏塞上了木楔……遠處丟著一個撕成兩片的嬰兒,五髒散亂於地。紅軍撤出時,一位女戰士把不滿兩個月的嬰兒托囑老鄉寄養,可是敵人不僅殘殺了全部傷病員,連嬰兒也不放過。他們死了,死得山悲水哀,鬼哭神泣,死得這一段曆史滲透了血跡斑斑的慘痛色彩!東邊抹上一道鮮紅,早霞如塗如染,垂下巨大的血衣。天要亮了,夜幕卻沉沉地壓在每一個紅軍指戰員的心上。他們不由得想到根據地,想到那裏覺醒的人民,如果有根據地作戰,傷員是不會落到這樣後果的。
參與這滅絕人性大屠殺的有一個叫李成英的大地主。他充當民團副團長,趁紅軍撤離時摸回來大肆屠殺。也是他惡貫滿盈,紅軍返回倪家營子,他和他的三個幫凶沒有來得及逃跑,藏在莊邊幹涸的河溝裏,被搜捕出來。龍王廟前召開公審大會。部隊和群眾擁來,像一股熾熱的氣浪,像冒火星的彈藥庫。尖厲的複仇的聲浪被尖厲的北風裹著,在會場裏在陰霾的蒼穹裏震蕩!惡魔償還了烈士的鮮血。
2月1日,徐向前、陳昌浩、李卓然致電軍委:
(一)為調動敵人尋機滅敵,全路軍於二十八日晚移沙河堡東二十裏之倪家營,貿易好,糧可吃半月,群眾條件亦好。
(二)敵馬祿旅因損失大,已在山丹、永昌補充後再來。祁旅守涼州,元海、起功兵四個團在我西南。馬彪、馬樸兩騎旅在我東北附近,各加步騎民團。今昨兩日炮戰,掩護進犯,均被擊退,敵傷亡六百,我亦四百。堡塞密連,我火力太弱,滅之不易。
(三)我們決集力擊敵,並爭取時間休整。敵力求與我速戰,弱點多。現正在以全軍從戰術、政治、群眾滅敵,用後方遊擊戰來戰勝敵人。但我人、物補充困難,故感滅敵困難。
(四)各方情況如何報告。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563頁)
倪家營子位於臨澤縣東南,因其南高北低,人們習慣把南半部叫上營子,北半部叫下營子。上下營子共有43個屯莊,星羅棋布,坐落在祁連山下。屯莊厚實的圍牆高達三四米,簡直就是一個個堅固的堡壘,較大的屯莊還築有望樓和碉堡。屯莊多以主要人家的姓氏命名,如汪家屯、雷家屯、李家屯等。
徐、陳將部隊收縮在下營子地區的20多個屯莊裏,以紅九軍扼守東北方向,紅三十軍扼守西南方向,兩軍前沿陣地相接,縱深梯次配置,構成橢圓形防禦圈環,憑壘固守。紅五軍和總直屬隊置於下營子中部,居中策應。總指揮部住在繆家屯。
祁連山白雪皚皚,銀光點點。“河西遍觀祁連雪,臨澤景致獨無窮”。古人詩雲:“微雲出岫掛窗虛,未到深秋暑盡除。十載長征誰畫閣?幾人高臥自編書?平分暑色明山徑,遠聚寒光映草廬,獨喜年來烽燧息,憑欄晚對意何如?”西路軍剩下的1萬餘人,全部集結臨澤縣倪家營子,不過不是來欣賞“祁連積雪”。烽燧未息,無意憑欄。
西路軍收縮於倪家營子,馬元海快速集兵,蜂擁而至,將紅軍團團圍住。為了創造東進條件,西路軍實行決戰防禦,頑強拒守,以寡擊眾,在倪家營子地區展開了一場血戰。萬餘紅軍將士被仇恨燒灼著的目光正向敵群射出雷電,那是從心靈的瞳仁中迸射出來的雷電!這雷電將把哀憤炸成齏粉,在倪家營子寫下紅軍的偉烈和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