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創業,羅嘉樂沒有按時上課,因此被學校記過。這些問題都考問著兩個人的信心,在一起的信心,對生活的信心。惠茹陷入無力自拔的狀態中,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我曾經覺得,我隻要跟他在一起,兩人同時努力就能幸福,不像他母親說的那樣,感情會影響他的發展。這也是人生中必須麵對的問題。”惠茹有一次很難受,她緩緩對我說,“但是沒有想到,所有的結果都不像我們想像的那般滿意,我們兩個都覺得有些疲倦了……他疲倦在他的前途中,我疲倦在兩個人共同的未來中……我都覺得自己迷失了。”
她無力地趴在桌子上休息,琢磨該用什麼方式熬過這樣的日子:“好無力,好像一直在等待,等著被命運救贖,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做,隻有莫名地等待……再等待……”
“不試試改變嗎?讓他稍微習慣沒有你的生活,讓你稍微活得像自己想要的樣子。”
“是嗎?我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需要,愛情真的會讓人盲目。”
“快畢業了,先找工作吧,安定之後再慢慢想這些。”畢業後,隻有工作才是她最需要的溫暖保證。
在畢業前,她收到了蘇杭之地一所中學的入職邀請。蘇杭山水美麗、人傑地靈,適合溫柔性子的她。因為要到學校簽訂合同,所以她就順便暢遊了一次蘇杭,最令她流連忘返的是周莊。
在濃霧彌漫的清晨,她坐著船蕩漾在周莊的小橋流水之間,粉紅色的衣裳讓她的臉色更加紅潤。就在這山水之間,她第一次覺得找回了自己,不用擔心他的任何問題,不用擔心他母親的電話,不用擔心家裏的事情。
羅嘉樂經曆了創業、學業的挫折之後,他把自己埋在書堆、遊戲中,放空自己,逃避著生活的考問。羅嘉樂的母親也疲倦了,不再強製他們幹什麼。三個人沉醉在各自的世界中,他們三個人本應該是世界上很親密的三個人,但是此刻,他們在各自的世界中,疲倦地安撫著自己。
惠茹再回到學校的時候,我終於看見了她久違的笑容,周莊的暖日和山水給了她很多力量,她對生活又有了新的憧憬。
那段時間,我心裏總會感歎現實雕琢的力量。他們都曾經是高考體製下的天之驕子,進入大學的時候又擁有了最純真的感情,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後來卻急轉直下,我在想是不是生命總會給這些美好很多錘煉,才能進入更加美好的境遇。
她無意中承擔起兩個人的成長,她那一股子倔強和堅韌讓人心疼,就為了賭那一口“我就不相信,我們兩個在一起就不會幸福”的氣,他們掙紮著站立。如果他們精於世故或許還好些,但是他們偏偏更加內化,更加避世而讓人更加心急。
羅嘉樂在蘇杭尋找著合適的工作,惠茹用穩定的工資照顧著家。她的工資要一分為三,一部分給在大學讀書的妹妹,一部分照料羅嘉樂的生活,還有一部分才是照料自己在小鎮當老師的寧靜生活。她的日誌裏出現了很多可愛的孩子,但是沒有出現過兩個人的感情生活,那種糾纏在生活邊緣的愛情,不知道是否淡到蒼白。
一次,我說愛情真的是一件很脆弱的事,仿佛生活中的任何波浪都可能摧殘那朵玫瑰。惠茹表示很同意,但是或許她的潛意識中有一種抗爭的姿態,支持著她一直那麼抗爭,那麼堅韌,那麼堅持。就像結婚的時候,她的眼中隻有他,就努力朝他走過去了。
人們總說生活是平淡的,當把時光濃縮,就會發現波折起伏原來是常態。當人們熬過去的時候,就覺得平淡了。本以為他們在蘇杭的寧靜時光可能是最終的歸宿,可突然間惠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是期盼已久的祝福,他們驚喜,不抗拒這個禮物。他們認為這是生活的轉折點,讓一切煥然一新。
他們的婚禮是我期盼很久的,接到邀請的時候我異常開心。回頭看,她走過的這段人生倒是讓人欣慰。因為小生命的號召,兩家人終於同意他們結婚,並召喚著他們回到家鄉。
這場婚禮舉行得寧靜低調,我在這場婚禮上見到了羅嘉樂的母親,她留著幹練的短發,擁有北方女子質樸的氣質,堅毅的外表掩飾不了她內心的細膩。在惠茹出嫁的那天早上,她哭著對嘉樂說:“惠茹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她放下了冷靜刻板,洶湧流出溫熱的淚水,真正釋放了內心,接受了生活。
婚禮結束後,我回到我所在的城市,偶爾與惠茹聯係,我能夠感受到她的變化。她跟我說婆婆給她買了新衣服,雖然不是很適合她的風格,但是她感受到了暖暖的用心。三人漸漸沒有了疏離感,在生活中相互取暖,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後來寶寶快要出生了,她興奮地準備著一切。醫生叮囑她平時要多運動,可以簡單下蹲活動筋骨,她從來都沒有想起來做下蹲運動,在預產期前一周,她忽然想起來了。
那天陽光正好,她下蹲了幾次,穿著溫暖的棉衣到北方院子裏曬了會兒太陽,當她回家的時候羊水破了,當天晚上進入醫院生下了一個女兒。她的生活總是存在很多不確定的因素,隨時不知道會闖入什麼驚喜來,羅嘉樂是她生活中唯一穩定的精神核心。
她的性格溫和如水,她的生活卻總出狀況,但是她又異常堅韌和樂觀,讓人感受著生命中的美好。她不是那種明媚耀眼的女子,就如同石縫中生長出的花朵,不起眼但卻異常堅韌,獨自在日光下努力綻放。
她這一場豪賭,賭上了人生最美的青春時光。用一個人的力量撐著兩個人在走,是輸是贏無法評判。從兩個人變成三個人,生活起了很多變化。她有了更多的喜悅和期待。她生下女兒後的第一個冬天,我再次去拜訪他們。
那個冬天,羅嘉樂開著適合農務的車,載著我去看他們的農家小院,野豬在開闊的牧場裏奔跑,黝黑的毛發、哼哧的聲音、憨厚可愛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有趣,嘉樂說:“飼養野豬也是一種樂趣,而且野豬市場廣闊,能夠帶來穩定的收益。”
“小農的世外桃源生活很適合你們的個性,溫和、隨性、與世無爭。”
“沒你想像的那樣理想,哈哈,我就是安心過好日子,照顧好我的老婆和女兒。”
“踏實下來的你,讓人很放心。”我笑著說。
“總要長大,總有責任,不能一直讓她一個人扛著。”說完嘉樂看著旁邊的鵝群,還有熟睡的狗兒,他很自豪地跟我說:“務農帶來很多收獲,我還在繼續研究心理學,我相信可以用這個知識治愈更多的人。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才懂得脫離黑暗的方式,我也想溫暖別人。”成熟之後的羅嘉樂錚錚硬骨,一改當年儒雅小生的形象,負擔起整個家庭的生計。
午後,陪他們一家三口在家看電視。閑聊的時候,羅嘉樂摟了摟抱著女兒的惠茹說:“等我們女兒長大了,我要帶惠茹去北方草原,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放羊!”
那個時刻讓人覺得好欣慰,惠茹的豪賭押對了場,贏得了幸福。人生有的時候就是無須恐懼的。為幸福冒一次險,為愛努力爭取一下,再弱小的兩個人或許也可以強大到擁有一份愛情和幸福。
下了飛機,我看到惠茹發來的短信,她說我離開的時候她哭了,但是暖暖的。
有人跟我說婚禮不是終點,而是人生另一個階段的起點。這個世界上並非每一段感情都能順風順水,從波折不斷到順利遠航,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和堅持。她的韌勁和樂觀成就了今天三口之家的溫馨甜蜜。縱然經曆了四個城市的輾轉、十多年的風雨,他們的愛依然很溫暖。相濡以沫成為了生活的常態。
如果愛情少了堅持和義無反顧,也許兩人早就分開,各自飄零在茫茫人海之中。愛情是一次冒險,沒有誰猜得到結局;愛情是一次人生的豪賭,賭“隻跟你在一起才能幸福”。最終賭贏的人都會獲得那份期待已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