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愛像一鍋溫暖的雞湯,暖心恒溫;男人的愛像一條向下生長的根,沉默深情。當一個女人不能表達自己愛情的時候,她就隻能選擇靜默守候;當一個男人再也沒有機會去表述愛的時候,他就隻能在心底珍藏曾經的悸動。命運串起三個人的愛,在時空中演繹著靜默守候的深情。
表姐在昆明一家幼兒園工作,幼兒園裏有一對可愛的中法混血兒童——大山、小山。他們的爸爸平時工作很忙,在無法照料他們的情況下,大山、小山就會到表姐家暫住一段日子。兩兄弟有一張很珍貴的照片一直放在兒童房。照片中,法國女子坐在越野車裏,掀起墨鏡掛在頭頂上,左手握著方向盤,兩個翹起的手指夾著煙頭,身體向著鏡頭湊過來。她擁有非常明媚的笑容,眼角的紋路沒有掩藏歲月的痕跡。那是他們的媽媽。這張照片一直放在表姐家兒童房的窗台上。在清晨、陽光安逸的時候看到它,會不自覺地被她的笑容感染。
大山、小山的母親叫勞拉(Laura),出生在法國的勃艮第地區,那裏最常見的就是古堡和葡萄園。勞拉小時候就生活在葡萄莊園裏,她日常的工作就是照料葡萄園。她的家庭教育很開放,所以她像一個小男孩一樣慢慢長大了。
小時候她喜歡爬樹,喜歡跟一群小夥伴到索恩河捕魚,或者在草叢中撲蝴蝶。開朗的她和小夥伴常常肆無忌憚地衝到河邊嬉戲,時常會打擾到釣魚的大人,然後就會被轟走,幾個人跑到空曠的草地上躺著曬太陽。
勞拉的攀岩技術讓男孩們讚賞,雖然是非常危險的遊戲,但是她總願意自己嚐試。她請舅舅幫忙準備了一套器材,開始嚐試這種節奏緩慢卻讓人心驚肉跳的運動。勞拉說,每一次在幾乎處於絕境的狀況下找到出路,這樣的挑戰讓她充滿喜悅。充滿韌性且謹慎的她,從不畏懼新環境,勇敢挑戰自己,這些都是攀岩帶給她的珍貴財富。
當地大多數女孩子都會選擇在勃艮第做一個葡萄酒莊園的園主,但勞拉卻不安於現狀,她想去外麵的世界闖蕩。她憑借自己的努力進入法國ESMOD時裝學院,進修三年後在巴黎開起了自己的服裝作坊。她沒有選擇工廠式的批量成衣製作,而是嚐試高級定製。有少量比較熟悉的朋友時常惠顧,除了成衣之外她還提供禮服定製。她喜歡慢下來的感覺,不需要T台的閃光燈,不需要與大公司競爭,她偏安一隅,安靜地繪畫著線條,製作時裝。她喜歡衣服帶給人的變化,她覺得一件衣服要為他人帶來專屬於自己的氣質。25歲開始創業,到30歲的時候,她有了自己的工作間——一間位於巴黎街道邊擁有美麗櫥窗的衣服商店。
她遇見過愛情,但是真正感動她的人似乎一直沒有出現。在巴黎的生活,偶爾有人送鮮花到店,她接收後插在桌子上的花瓶裏,她會跟朋友飯後坐在街邊聊聊天,閑適有靈感的時候回到店內完成堆積的衣服設計。35歲的時候,她開始想,生活是否就一直這樣,她可以改變嗎?
在她35歲生日的那天,她宣告要離開巴黎,想要到其他國家旅行。當時手中有一本雜誌推薦了全球20個最佳的旅行地,她翻看後,愛上了一個有雪山、有古鎮、有慢慢悠悠時光的地方——麗江。她指著這裏用法文說:“我要走了。”
在非常短暫的時間內,她就出售了自己的作坊和店鋪,處理好財務及人員安排的事宜。她購買了一本法中互譯詞典帶在身上,出發了。
她抵達中國的時候身上隻有一個背包,裏麵隻裝了證件和衣物。站在雲南土地上的時候,她一句中文都不會講。她靠著手腳的比劃和聲音的模仿,讓街邊的大嬸告訴她如何去坐大巴。她首次吃雲南米線的時候,對著店主說那個辣椒“Délicieux!”(美味),說了兩遍店主還是很懵懂,她豎起大拇指,店主開心地笑了。為此店主送了她兩包辣椒,她揣在包裏分外開心。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勞拉推開窗戶,看到麗江客棧庭院內的陽光、連綿不斷的屋頂和幹淨的石板路,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看見了樓下係著鞋帶的男子。他身著軍綠色的外套,係完鞋帶後利索地背起背包就離開了。她洗漱完畢後,背起自己的背包在麗江的大街小巷閑逛。勞拉買了當地的衣服,買了一些有趣的小物件,聽著巷子的音樂聲尋到了樂器行,她很喜歡鼓手敲擊的鼓點以及音律,就隨性地舞動了起來。
音樂節奏正好,大家開始跳起來。勞拉看見一名中國男子的背影感覺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一曲完畢後鼓手興致來了,連續演奏了三首。一個小時後,人漸漸少了,鼓聲才合著音樂漸漸舒緩下來。勞拉坐在門口的門檻上休息,裏麵隻有鼓手和那個中國男人還有互動。那是她第一次很認真地看著他,皮膚雖然粗糙但是富有光澤,看起來很健康,臉部的線條很硬朗,帶著黑框眼鏡,穿著軍綠色的外套、黑色的褲子、阿迪達斯的運動球鞋。短寸頭讓他看起來很年輕。
音樂結束了,他要離開的時候,看見勞拉坐在門檻上,他用英文說:“你不能坐在這兒。”
勞拉有些驚異:“Why?”(為什麼?)
他笑了,俯身跟她說:“This is the Chinese custom。”(這是中國的規矩。)
勞拉立馬起身,攤開手:“I am sorry,but I am so tired。”(對不起,可是我太累了。)
“Would you like to join me for a quick lunch?”他很紳士,提出午餐的邀請。
勞拉很樂意地接受了。
他帶勞拉去了一家有趣的中國菜館。老板說著不太流利的普通話,非常紳士地為他們點菜。他的店裏有一種回溯時光的複古韻味,店裏有兩個窗戶,窗台種滿鮮花,玻璃窗外麵就是寧靜的小路和明媚的陽光。他的店位於偏僻安靜的巷道,不常有過客來,多數入店的人都是熟客。店裏麵有中式懷舊的紅色柱子,還可以看見一些複古的家居,有唱片機、東倒西歪的台燈、景德鎮的瓷器,頭頂的燈由報紙隨意包裹著,整個店裏的裝飾顯得淩亂但是有一種隨性的雅致感。
他請老板推薦今日的頭牌菜,老板說:“醉鴨maybe不錯,今天沈廚的手藝……有酒意,估計昨晚二兩紹興黃酒回味至今。”
他把菜譜翻開遞到勞拉手邊,她看著菜譜有些茫然,因為上麵都是繁體中文,翻到後麵才有兩頁英文菜譜,但是那些都是比較平常的西餐,於是搖搖頭,示意請他來點菜。
他點了醉鴨、麻婆豆腐、老奶洋芋、青菜湯,還請老板拿出自己昨天剩下的半瓶紅酒。兩人開始享用午餐並開心地聊起來。
他叫隋安,典型的東北漢子,也是一位地質考察者。因為工作的原因,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他需要靜下心研究地球寧靜的變化。他喜歡獨自一個人背著包靜靜地行走,行走間看不同地方的人物風貌、風俗習慣。其實他是一個很沉默的人,因為始終都是觀察,多數時間他發現的東西也是靜默的,因而就習慣了安靜。而她也守著一個非常安靜的世界,隻有布料、針線、線條、人的身體。他們喝著紅酒的時候,她說起了自己的出生地,法國勃艮第,葡萄酒的產地。她講述起葡萄酒時,兩人產生了很多共鳴,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
他們聊起來就再也沒辦法停下來,天色漸漸暗了,老板點亮了店裏所有的蠟燭,這才提醒他們天已經晚了。
暮色漸近,是時候道別回住的客棧休息了。他說送她一段路,問起她所在的客棧,出乎意料的是,原來兩人住在同一個客棧,上下樓的區別。於是兩人同行回到客棧,那天晚上分別後兩人都有些失眠。麗江的清晨和夜晚都有些微涼,微風中都有清潤的氣息。華燈初上的時候會驅散些許寒意,讓這座秀美的城在水岸中安靜投影。每個人都枕著自己的心事入眠。
隋安在麗江的考察期不長,第二天他就要返回東北。第二天早晨,隋安一如往日在院子裏係著鞋帶,起身想背起背包開始旅行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樓上的房間,房門緊閉。
勞拉很早就出發去雪山看日出了,她在山上興奮地吼叫,就像一個跳脫的孩子。在她準備返回麗江古城的時候,她猶豫片刻,還是去了隋安帶她去過的私房菜館。她進去之後,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老板問她點什麼菜,她開朗地笑著邀請老板幫她推薦。靠近窗台,陽光很溫暖,她坐在那兒吃著白斬雞、上湯娃娃菜和米飯,老板為她端來精心製作的米湯,喝完後她又豎起大拇指,說了很多遍美味。
她正要離開的時候,隋安踏入店內,兩人相視一笑,勞拉坐下了。隋安叫了一碗過橋米線,勞拉看著眨眨眼睛,隋安示意她——請自便。眼見她不知道如何下手,隋安就為她找來一副碗筷,盛好湯後放到她的麵前。她抬頭看著他,露出優雅的法式笑容,後來她喝完湯用法語小聲說了一句:“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
他有一點茫然地看著她,她笑笑又用英語說“nothing”。老板探頭出來:“她說很開心遇見你啦~stupid(笨蛋)~”說完後,他縮了回去。她愣住了,他低下頭笑了笑。他問老板要了幾張折荷花燈的紙和幾個圓形小蠟燭,然後故作神秘地把勞拉帶到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