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餘畫穿著之前購買的白色小套裝,打理了一下頭發,畫了淺淺的妝就赴約了。她翻開菜單正在選擇的時候,伸出餐桌的手臂被人撞到了,她抬頭一看,穿著黑色T恤的泓毅正回頭,想對撞到的人說抱歉。那個時刻,泓毅手裏拿著相機,看見餘畫的時候呆住了,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向宇開腔了:“餘畫,你沒事吧?”
泓毅看了看向宇,然後看了看餘畫,這個時候前麵有人喊:“毅哥,快點,夕陽正好。”泓毅看著餘畫,應答道:“好的,來了……對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了。”說完,泓毅拿著相機很決絕地往前走了。
餘畫看著他的背影,想喊,但還是忍住了。那天晚上,向宇興高采烈地講述著他的生活,他想對餘畫展示一個優秀的自己,同時很想聽到餘畫的回饋。但是,餘畫多數時間在聆聽或者微笑,很少涉及自己的生活,她的心裏此刻正掛念著泓毅。
泓毅出了餐廳走到湖邊,安靜地看著湖麵,心裏五味雜陳,但他還是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夥伴帶著新人走過來,他們在餐廳旁邊的湖岸準備拍攝,搶拍夕陽的鏡頭。泓毅投入自己的工作中暫時忘記了腦海中龐雜的疑問。很快,夕陽的拍攝結束了,泓毅和夥伴送走新人之後,夥伴邀請泓毅去喝兩杯,平日泓毅總會喝兩杯小酒,乘著酒興回工作室修片,但是當天泓毅很堅決地拒絕了,他謊稱頭痛,挎著相機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回到工作室,泓毅很想打電話問餘畫,剛才一幕是怎麼回事,他生命中莫名遭遇了一個晴天霹靂,他在工作室裏走來走去,一瞬間躁怒了,將手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腦海中不斷回憶著晚上的畫麵,試圖在記憶中尋找著自己的不好或者某些之前隱匿的裂痕,他試圖讓暴躁的自己安靜下來。泓毅一直都是很安靜的人,這一次卻那麼躁動不安,他試圖讓自己通過修圖忘記一切,內心卻有很多聲音在咆哮:“是我不夠好嗎?是我不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嗎?究竟怎麼了……”折騰完自己,泓毅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著屏幕,沒有目的地點開一張照片,然後盯著屏幕……最後他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向宇開車送餘畫回來的路上仍然興致盎然,下車後,向宇想跟餘畫說什麼,但是餘畫對向宇說了句謝謝就匆匆離開了,留下向宇站在車旁目送她倉皇離開的背影。
餘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泓毅的工作室,她焦急地打開工作室的門,看見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和趴在桌子上的泓毅,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一邊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碴一邊啜泣,環顧這間他們一起粉刷過的工作室,很多回憶湧上心頭。有初次見麵的靦腆,有一起打掃的快樂,有牆角的親吻,有嬉鬧追逐的擁抱……想著這些,不小心劃到了手,她“啊”了一聲,泓毅被驚醒了,看見蹲在地上撿玻璃碴子、手指流著血、淚流滿麵的餘畫。
他起身走過來,扶起淚人一樣的餘畫,然後從櫃子裏找了一個創可貼,輕輕給餘畫包上,然後說:“沒事啦,過幾天就好。”
餘畫停止哭泣,看著泓毅,然後斷斷續續地說:“你……不問……為什麼嗎?”
泓毅一把抱住餘畫說:“我想問一千遍,但是看見你在地上哭著撿玻璃碴子,我就明白了,明白你的心在哪裏。你不會拋下我的。”說完泓毅舒了一口氣,癱在餘畫的肩膀上,嬌寵的感覺讓餘畫笑了。她破涕而笑:“別那麼自戀!木頭!”
她擦了擦眼淚,鄭重地說:“隻是一個普通朋友,因為之前幫過我的忙,所以答應他出去吃一頓飯。隻是感謝,沒有其他意思……”
泓毅不讓餘畫再說下去,他深深吻了她。那天晚上,泓毅問餘畫:“你想去哪裏?”
餘畫說:“小時候看過一個電視劇,不記得名字了,當時男主人公說帶女主角去看極光,說看見極光的人一定會幸福。我想去看極光!”
泓毅堅定地說:“好!我們去追極光!”
五天後,他們手牽著手去了民政局,十天後他們辦理好了簽證護照及旅途安排,飛往歐洲。泓毅在出發前,提前做好了各種攻略,落地之後馬上租來一輛車,驅車載著餘畫出發了。從巴塞羅納前往葡萄牙的辛特拉,路上遇到了歐洲大大小小的城堡莊園,他們沒有興趣,他們想尋找夢幻森林。途中,他們突然遇到了小雨,打亂了整個計劃,於是隻好驅車去了附近的小鎮。
兩個人牽手慢慢地走過裏斯本小鎮的石板路,路過富有特色的咖啡館和風格迥異的小酒館。冬天出行的寒冷讓兩個人擁得緊緊的,親密且溫馨。他們選擇了歐亞大陸的最西點羅卡角作為婚紗照的第一個拍攝地。羅卡角山崖上有一座白色的燈塔和麵向大洋的十字架,十字架的石碑下以葡萄牙語寫有著名的一句話,“Onde a terra acaba e o mar eca”(陸止於此,海始於斯)。在海邊,有嶙峋的岩石散布在沙灘上,泓毅選擇了一塊岩石,他坐在岩石前方看著海洋,餘畫穿著婚紗擁抱著他,坐在他的身後,遠處是羅卡角、夕陽餘暉、海天相接構成開闊的景致。“陸止於此,海始於斯”,他們在海陸交接的地方聽海的呼吸、山的起伏和彼此的心跳。鏡頭幫泓毅記憶了那個留戀的時刻。拍攝完畢的瞬間,餘畫跳了下來,迅速穿上厚厚的羽絨服,那可是冬天的西班牙,何況還是波濤洶湧的海邊。她冷得不停打顫,泓毅幫她搓著手取暖,覺得幸福無比,她看著泓毅很開心地笑。
接下來的行程,他們一路奔著極光而去,經曆了歐洲古堡中情人節的慵懶早餐、馬德裏城中夕陽極速變幻的絕美、北極圈中馴鹿與雪的水墨世界、挪威峽灣寧靜如畫的童話世界……
在暴風雪的天氣中,他們驅車一路追逐極光而去。風雪不斷的天氣讓追逐極光的行程十分困難,但他們仍然選擇一路前行。在途中為了讓道給對過的汽車,他們深陷在泥坑。原本以為這樣的天氣追逐極光糟糕極了,但當他們終於從泥坑中拔出車輪時,極光爆發了,並且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他們為了尋找最佳觀測點一路追趕。黑色天幕中,一顆光的粒子瞬間迸發出純淨的光,從一粒微塵開始,在天河中演繹成柔美的紗幕,進而變成不斷變化的光帶,成為天幕中遊動的波光,瞬息萬變,遊弋自然……時而橫貫天宇成為綠色的光袋讓星幕浩渺,時而蜿蜒盤踞熠熠發光仿若綠色天幕無邊無際,時而遊動前行飄逸而往讓人捉摸不透,時而如湧動的河流載著繾綣的詩意……
在這樣的景色中,泓毅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觀測點,停下車的片刻,餘畫奪門而出,站在雪中朝著天空大叫起來,泓毅飛奔過去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驚擾入夜後周圍寧靜的小村莊。餘畫在泓毅的懷裏看著天空上演的光之交響樂,足足半個小時她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幕,在她緩過神來的時候,眼淚奪眶而出,她用鼻翼擦著泓毅的鼻翼,然後緊緊抱著他說:“真好,這樣的景色有你陪著我。”泓毅緊緊抱著她,摸了摸她的頭。
他們快速換好衣服站在車前相擁而立,背後的天幕是曼妙的光影、閃耀的群星、遼闊的雪野以及村莊溫暖的燈光點綴著的北歐大陸,鏡頭“哢嚓”一聲,記錄下兩人的幸福追逐,定格那些美到窒息的時刻……
平素的日子裏,她在演播室或者首映禮記錄著星光熠熠,他在婚禮現場或者旅行目的地拍攝白紗的浪漫。他們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坐在家裏聊天,最平凡的莫過於泓毅除了睡覺的8小時之外的時間都在琢磨照片。
三十而立,成家立業,兩人的奮鬥最終迎來了極光一樣閃耀蒼穹的成功。泓毅是一名業餘攝影師,但是在短短幾年內獲得國際大獎無數,而且成為華人世界第8位榮獲世界級資質認證的攝影師。在此之後,泓毅的事業發展得如火如荼,幾個月中他不斷前往歐洲為新人拍下很多獨一無二的幸福時刻。
如果沒有那些平淡攜手的時光,沒有那些耐得住寂寞的打磨,沒有那些他們相處的簡單與快樂,就不會有兩人感受極光瞬間爆發、絕美綻放、橫耀蒼穹的時刻。慶幸的是兩個人有著相同的默契,敢於挑戰平凡的生活,對夢想有著寧靜的執著。愛情源於日常生活中的樸素無華和纖塵不染,默契和陪伴給予他們一起經曆不平凡的勇氣和力量。米蘭的思念、創業的甘之若飴、信任的默契和對極光的追逐,生活中每一次的曆練都推著他們走向更深的牽連和更堅毅的追逐。
泓毅為餘畫寫了一段樸素的話,記憶他們追逐理想的日子:“你說想乘熱氣球升空,然後就去了卡帕多奇亞;你說想看櫻花,然後就去了京都;你說想看極光,然後就去了北極圈。你渴望的事,然後就發生了。溫度零下,漫天綠光,雖然冷死了卻美極了。把想做的夢堅持到底,然後夢想終將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