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往往很自我,保持相對的疏離狀態可以很好地保護自己,同時又可以享受與人交往的樂趣。最舒適、最安全的城市生存法則便是獨來獨往,獨自飲酒,獨自品味。城市中的孤男寡女無論在夜晚,還是在白天,都馳騁在自己的領域。可一旦愛情來襲,那個獨立的自我被毫無防備地侵襲,再融合成兩個人的整體。
艾德琳在遇見愛情之前,是一個很自我的人。高挑的巴西女孩,是城市中雷厲風行的女記者,混血基因讓她身材火辣且麵容嬌俏,一個孤傲的馬尾讓她所向披靡地在城市中孤獨行走。她熱愛一切探險活動,叢林探險、觀星露營、古跡旅行等,除了頻繁出現在新聞現場之外,她的休息時間從來不讓自己停下來。
在同一座城市中,一家醫院的手術室中有一位名叫關海峰的醫生,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段搶救生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手中嫻熟運用的器械,高速運轉的大腦……如履薄冰,步步謹慎。每一次從手術室出來都像完成了一次爭分奪秒的戰役。關海峰的世界裏除了手術一無所有,在遇見愛情之前,他也是一個非常享受自我的人。
這兩個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失去自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另外一個人能夠完全占據自己的心,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懸崖峭壁上,在壯闊海天風景中完成今生最重要的儀式。
關海峰牽著外籍妻子艾德琳來到店裏的時候,所有人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這是登對的時髦夫妻。關海峰高高瘦瘦,瀟灑倜儻,艾德琳濃密大卷發嫵媚十足。
他們坐下來之後,關海峰最先說:“我們想要一場在懸崖邊的婚禮。”
“你們這個要求很獨特,可否稍微了解一下,為什麼選擇懸崖邊?”
“我太太是新聞記者,她是一個特別有冒險精神的人,曾經我們都覺得自己會孤單一輩子,沒想到愛情撲麵而來,我們擁抱了另一個個體。我們想在懸崖上,在海浪衝擊崖邊、風特別大的環境下,許下我們的誓言,然後緊緊擁抱。”他看著艾德琳笑了。
“這是你們腦海中婚禮的完美景象,我們會盡量達成你們的願望。婚禮中想呈現的情感是愛情讓兩個人融為一體?”
“是的,你沒想過會那麼惦記一個人,甚至她跟你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但就是如此被吸引。相愛結束了我們過於自我的生活,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雲南……”關海峰開始回憶起兩人的經曆。
關海峰是醫院裏很有名的醫生,他曾經為了幫助國家提升醫療水平,配合國家邊境戰略,義務支援邊境醫院。那一年,關海峰義務支援雲南西雙版納邊境的醫院。一天,一名警察小跑過來大叫:“關醫生,不好了,一個女記者被盜獵者打傷了,你快去醫院!”
“走!快去看看!”說著關海峰隨著警察一路跑到醫院急症室。
進去之後,他發現一個漂亮的外籍女記者躺在病床上,肩部有槍傷,鮮血直流,強忍著痛楚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咬著嘴唇。
她身邊的男同事滿頭大汗,焦慮煩躁:“我叫她不要跟著,她不相信……幸好我閃得快,但是她沒有避開……”
“我會好好處理的!”關海峰冷靜地說。
這是關海峰第一次見到艾德琳。艾德琳是一位外籍女記者,她非常勇敢地去追蹤盜獵者,讓關海峰對她的敬意油然而生。從手術室出來後,他沒有立即休息,而是很認真地囑咐護士照看艾德琳。
他跟艾德琳的同事說:“手術很成功,醒來後注意她傷口別發炎就好!”
“感謝醫生,這次幸好有你,她每次都是這樣從來不顧危險……”
關海峰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心照顧她。”然後轉身走開了。
他剛想換完衣服離開醫院,但轉念又去了艾德琳的病房。病房裏沒有其他人,艾德琳躺在病床上,日光傾瀉而下,他看著她額頭卷起的發絲、白皙的膚色、嬌小的臉龐、卷曲上揚的睫毛,他覺得那個畫麵很美,就用手機拍了下來,然後靜靜地走出了病房。
“這就是我們兩人的相遇,當時我隻留了一張她美麗側臉的照片,存在手機裏。我既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兒,隻記得她的眼睛、臉龐和職業。”關海峰身體向後,靠在沙發上,調整成很舒適的樣子,然後看著艾德琳。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肩膀隱隱作痛,同事在旁邊睡著了。他說醫生已經走了,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那一次很遺憾沒有主治醫生,但後來遇到了他,覺得太奇妙了!”說著艾德琳開心地笑了起來。
關海峰繼續說:“其實,我想在婚禮中表達一種想法,兩個自我的個體被愛緊緊係在一起,生命的大風大浪撲麵而來的時候,你很想緊緊擁抱她,有了愛才徹底擁有了彼此,不會畏懼,不會害怕。”
“我覺得自我獨立著挺好,而且兩個人在一起也應該有獨處的空間,這不正是一種成年人相處的方式嗎?您這樣說,我其實蠻疑惑。”我插了一句。
“我這樣說你就能體會到,當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可以自私地愛或者不愛,痛了就不愛,害怕就跑,隨時有權利叫停,這是權利也是一種保障。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你隻能愛,你有一半已經是她,沒辦法停,隻能更加勇敢。”關海峰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透露著堅定的神情。
關海峰繼續講起來:“艾德琳對我來說很特別,所以我想給她一場特別的婚禮。從雲南回到北京後,我繼續往常的生活……”
醫院的工作壓力很大,關海峰時常連續工作到徹底疲倦。他的生活裏有不同的交際圈子,在紙醉金迷的豪車俱樂部裏,在幾個好哥們一起喝酒唱歌的聚會裏……這麼大一個城市裏,關海峰卻總是找不到可以坐在身邊聊聊天,在夜晚的時候聽他講一講內心苦悶的人。哪怕是兩個人不說話,彼此都能了解。可是,成年人太容易孤單,自我的人容易孤單。
關海峰有過幾任女朋友,隻是越是對生活挑剔的人,對情感的心靈契合度要求就越高。要麼是女朋友嫌他沒時間陪伴而分手,要麼是他覺得不合適而分手。他繼續過著很自我的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艾德琳從雲南回到北京後,除了每天不定時采訪、寫稿之外“乏善可陳”。每天定時起床,掐著時間點出門,正好那個點在路邊買一個煎餅果子,正好那個點趕上地鐵,正好那個點指紋打卡……她也會穿著性感的衣服,化上適當的濃妝到搖滾俱樂部玩樂一整晚;她也會在空閑的時候穿梭在繁華的商業街,不停進出喜歡的衣服品牌店,然後大包、小包提上出租車。欲望很狡猾,當滿足的時候,它要麼縹緲散去讓你索然無味,要麼更加嫵媚扼住你索取。每次釋放完欲望,她都會去附近一家新開的書吧,人不是很多,每一次都有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在角落的同一個位置看書。
那個周六的夜晚,艾德琳剛剛從辦公樓乏味的環境中逃離出來,她想去書吧安靜地坐一會兒。關海峰正坐在書吧的角落裏看著《情人》,艾德琳靜靜地走進去,找了一本講述旅行的書籍坐在門口附近的軟座上看起來,溫暖的書吧環境讓她犯困,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等她被服務生叫醒的時候,書店即將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