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宇約雲諾出去走走,他們轉到了當初的河岸邊。他先開口:“雲諾,你……昨晚睡得好嗎?”
程雲諾點了點頭說:“可能太累了吧,什麼都沒想,倒頭就睡著了。”
“我離開美國的時候去見了一位神父,我將我所有的困惑都分享給他,他說了一句:‘也許你自己按照直覺所走的路就是答案。’一直往前走吧。”正宇說。
“離開你之後,我努力讓自己去控製命運,握住擁有的東西。但發現人生中總有失去,總有擁有,越是你想珍惜的越是跑得快,越是害怕失去的越是失去得更徹底。一直往前走,但就像被推著,我好累……”
兩個人靜靜地在河堤坐了一會兒,正宇想要問問雲諾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卻又咽了下去。他擔心引起雲諾太多不好的回憶。
後來幾天,兩人就像老朋友一樣聊起過去和現在,也偶爾憧憬一下未來,那種熟悉的感覺還在。
正宇要趕回上海處理公司事務,臨行前說:“我暫時不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雲諾點了點頭,微笑著送他登機。
他在工作之餘,每天都會打電話給雲諾,和她閑聊一會兒。可是,突然有一晚,電話沒有打來。雲諾以為他太忙,便沒有去打擾。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才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
她撥通電話:“喂,正宇?”
“您好,正宇先生正在病房休息,我是他的助理小梁,您是哪位?”
“正宇,他怎麼了?我是他的一位朋友。”程雲諾焦慮地問。
“盛總總是東奔西跑,都沒有注意胃部的問題,剛剛動完手術,現在還在休養中……”
程雲諾聽到這個消息,即刻向助理打聽了醫院地址和相關信息飛往上海。正宇在上海沒有什麼朋友,生病了也沒人照顧,雲諾就無微不至地照顧正宇。正宇睜開眼睛,驚喜地發現雲諾就在身邊。他連忙起身,卻被雲諾按下。
雲諾說:“聽說你住院了,沒有人照顧,我就來了。”
“沒事,不用跑那麼遠。”正宇嘴上說著沒事,心裏卻暖暖的,“你看,精神很好,沒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是想趕我走嗎?”程雲諾假裝起身要離開。
“沒……沒……哎喲……”
“你就不要裝硬朗了,一定是因為你長期飲食習慣不好造成的。剛動完手術要多多調養,過兩天出院後我幫你好好調養。”程雲諾笑了笑,安靜地坐下來。
“我覺得最欣慰的就是有你在身邊。”正宇看著程雲諾,然後握住了程雲諾的手。
患難見真情,隻有這種時刻,程雲諾才明白自己的心裏還是有奮不顧身的掛念。她已經不像二十多歲時,還向往浪漫情節。此刻的她,隻擔心他是否安好,是否能夠平安。
接下來的三個月,程雲諾一直守在正宇身邊,每天都為他準備餐食,提醒他準點吃東西。為了方便調養身體,正宇一直都在家裏辦公,程雲諾就在家裏照料他。早晨程雲諾會提前去買菜,做好早餐再叫醒正宇。有時候正宇會抽出時間陪程雲諾在樓下散步逛逛。
有一天兩人正在散步,正宇說:“就這樣,我都覺得很滿足了,好幸福。”
程雲諾沒有說話,正宇看著她,想脫口而出的問話又咽下去了,正宇總覺得程雲諾在逃避。每次說到這些話的時候,程雲諾都會沉默或者岔開話題。正宇有些疑惑,她對自己明明那麼擔心,為什麼要逃避?
“其實,當時我對未來沒有信心。我知道害怕失去的卻會失去得越快,所以我不敢去期待什麼。我很喜歡當時兩個人相處的方式和節奏,所以我害怕改變,害怕有什麼變化之後,美好的感覺失去了。”程雲諾想起當時的心境,很坦然地說,“過了二十年,我還是沒有跨過那道心理防線,好在他變成熟了,他給了我安全感和未來。”程雲諾說完,眼中閃爍著雀躍的光芒。
當時,正宇非常想給雲諾一個驚喜,然後向她表白,可是,又怕自己表白之後,再一次失去她。於是,他下定決心要把雲諾小時候的願望實現了。
他記得很清楚,雲諾想在河堤前麵的院子裏種滿鮮花,一年四季都開放。他做好決定便安排小梁去家鄉處理這件事情,他親自挑選了很多鮮花,一一發給小梁。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雲諾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大花園要為她綻放。正宇還像原來一樣享受著程雲諾帶來的幸福。二十多歲的時候會想像著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三十歲的時候在生活中摸爬滾打,四十歲的時候已經把這些都沉澱下來了。雖然還沒有到知天命的年紀,但四十歲確實應該握住命運。這一次他不想讓程雲諾逃跑。
小梁成功完成任務回來,正宇也差不多完全康複了。他牽著雲諾的手說:“我們一起回一趟家鄉吧,你出來這麼久,爸媽該擔心了。”
“嗯,我差不多要回去了,離開家那麼久了。”程雲諾平靜地說。
“我們明天就出發好了。”
“你那麼著急……”
“好了好了,這事你就聽我的吧。”
“好吧,拿你沒轍。”程雲諾笑了。
第二天,下了飛機,正宇直接叫了出租車載著程雲諾直奔河堤。程雲諾睜大眼睛看著正宇:“為什麼去河堤?不是回家嗎?”
“你就不要問了。”
“怎麼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程雲諾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夢想會成為現實,一路上正宇都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他有一些緊張,期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一路上他的手指都在敲著座位。程雲諾看著他故作神秘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程雲諾別無所求,隻祈禱兩個人能夠歲月靜好。
到了河堤,正宇拉著程雲諾下車,沒走幾步路,一座花園映入眼簾,程雲諾眼中泛起淚花,正宇問:“是你想像中的花園嗎?我沒有種植其他的東西,一年四季都可以看見花,各種各樣,五彩繽紛的顏色,還有你最喜歡的白色玫瑰……”
還沒有說完,程雲諾就抓住正宇的手臂,很激動地說:“你什麼時候籌備的?”
“快康複前請小梁準備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真的很喜歡。”
“小時候的夢你已經擁有了,未來的幸福可不可以試著擁有?”正宇握住雲諾的雙肩,認真地說道,“我不敢許諾什麼,我隻想珍惜與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們不再是二十年前的我們,這一次我希望我們能夠長長久久。”
“如果當時他沒有那麼堅持,也許我沒有信心麵對兩個人的未來,或許我又一次想逃跑。但有一天我聽到《富士山下》的時候突然停住了,其實我不懂粵語,但就在那一刻,音樂一響起,我就懂了其中的含義。後來我再去查閱歌詞,才發現它仿佛就是我的一段心路,難舍到極致不舍再到舍去,釋放過後兩人彼此得到新生。”程雲諾喝了一口茶,結束了他們的故事。
兩人講完這一段愛情經曆,我很想送上掌聲或者bravo(喝彩),但是我覺得那樣太輕浮了。一時之間,我竟想不起該用什麼方式去表達他們內心的一份珍存。
二十年的輪轉,妙不可言的緣分,命運之手充滿驚喜,送出一段驚喜的塵世。他們的婚禮用了最簡單的光、最簡單的白色、最簡單的剔透材質。在一場純白色的婚禮中,鋼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正宇走上舞台時,四下都安靜了。燈光慢慢暗了下來,他深呼一口氣,開始彈奏《富士山下》,琴聲響起的時候,程雲諾慢慢出現在舞台中間,她的眼中是彈鋼琴的正宇。
一束明亮的光打在正宇身上,彈奏完畢後他起身走向程雲諾,手拿著捧花,單膝下跪:“我知道你願意嫁給我,我想問你願意因為我而幸福嗎?……”程雲諾落淚片刻擦了擦眼角,她笑著說:“我願意,失去過才懂得如何擁有,在你身邊,我才是幸福的。”
十年能夠忘記一個人,二十年能夠徹底不再想起,但是命運又讓兩人相遇,真愛有一種特質叫作百轉千回,真愛有一種形式叫作不離不棄,真愛有一種回音叫作唱響心田。
緣分始終是最奇妙的,讓相遇變得不可思議,讓分開成為一種經曆,讓相守呼喚永恒。有些事情總是要經曆後才會懂得當時為何要錯過,有的人一輩子錯過了,有的人錯過了還會再擁有。這種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命運,足以給相愛的人勇氣,重拾幸福。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讓你遇見緣分,不是每一次失去都會擁有再次偶遇的幸運。他們的感情值得我們讚許,他們的愛情是無數夭折的愛情中的幸運兒。所以,我們期待一次就好的愛情,期待彼此原諒,期待彼此感恩,期待彼此相扶到老。有一句話說得好:“希望和你從紅地毯走到閉上眼。”
當緣分走到你身邊,請珍惜,失去了,請放開。不要可以,不要硬留,順流而遇,隨心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