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之後,兩人才發現如此契合,班上的逸聞趣事,家裏的寵物樂趣,迷戀的動漫故事都聊得來……每天回家,兩人都覺得這條路很短。
有一天,盛正宇在快要走到家門的地方說:“程雲諾,我帶你去個地方吧。”說完牽起程雲諾就往河邊跑,帶著程雲諾坐在河堤看夕陽西下,程雲諾靜靜地著正宇的肩膀,盛正宇慢吞吞地說:“將來,我們要是在河岸邊有個小農莊,就種種花,種種菜,還能夠垂釣,就這樣牽著手過一輩子,多好,你喜歡嗎?”
程雲諾說:“不種菜,應該種滿鮮花,各種各樣的,一年四季都有。一個隻屬於我們的花園。”說完她指了指河對麵的空地。
“好,就建一座隻屬於我們的花園!”然後把程雲諾抱得更緊了。
程雲諾喝了一口茶,然後說:“其實,那個願望在那個時候挺難實現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實現。尤其是最後,我們分開了,更沒想過……正宇比我高一個年級,比我先畢業,那年的分別在我心裏種下了深深的寂寞感……”程雲諾說著又陷入了回憶。
正宇登上火車,透過車窗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人影,火車呼嘯之時便已經遠離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正宇走後,程雲諾才發現兩人相守的日子多麼珍貴。每天放學回家,總會不自覺地回頭望望,總盼望著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但是她知道不會有驚喜發生,周末的時候再也看不到高高大大的正宇站起來說話,她再也不會敲著窗子催正宇收拾書包……
異地戀讓兩人都不習慣,雖然正宇還是會打電話,但他的世界正在發生很大的變化,匆忙的課程、新的城市、全新的交友圈子……而程雲諾隻能在一旁聽著,她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學習。
許多事情,在電話裏講起來,很難感同身受。程雲諾還是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全感,他嚐試安慰她,給她寄禮物,寫信,可越是這樣,雲諾越心急。她一邊擔心自己的學習,一邊擔心愛情。最後,兩個人漸漸疏遠了。
雲諾高中畢業之後,希望盡快地擺脫這樣的痛苦,她決定去找正宇,想當麵確定這段戀情的可靠性。那天,雲諾接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學校離正宇所在的學校很遠。麵臨著大學四年的異地戀,她心情極差,她不知道和正宇還有沒有未來。她隻想去見一見正宇,問問他到底該怎麼辦。
可是,她到了正宇的宿舍樓下,卻見到正宇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說說笑笑,看起來很登對。正宇幫女孩拿著包,女孩吃著冰激淩,讓旁人很羨慕。雲諾就站在他們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不說話,也不上前,直到正宇扭過頭來看到她。
那一刻,雲諾覺得自己的心從懸掛的空中一下子沉入了湖底。正宇看到雲諾,興奮地跑過來,說道:“你怎麼來了?”
雲諾微微一笑,說:“沒什麼,你先忙吧。”
“她是我同學,一直追我,但是我說我有女朋友,沒答應她。我隻是怕傷害她,所以她找我幫忙我還是會幫的。”
“你怕傷害她?你怎麼不怕傷害我啊?”雲諾甩開了正宇的手。
“真的,我們倆沒什麼的,我心裏一直都有你啊。”
“那你怎麼不跟我有說有笑的?你怎麼不抽空回去給我個驚喜?你怎麼不經常給我打電話呢?”
“前陣子,你不是說突擊高考嗎?我怕耽誤你學習啊……”
“我入學通知書都下來了!你都不問問我嗎?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考上哪兒了嗎?”
“哎呀,你考哪兒去了?”
“我們分手吧,我覺得太累了,自從你上了大學,我就不再是你的唯一,你有你的生活圈子,有朋友,還有美女。我也不想再厚著臉皮跟你好了!”
“別無理取鬧了好不?我們不是好好的嗎?”
“誰無理取鬧了?我是認真的,不要再聯係我了。你和你的美女好吧!再見!”雲諾轉身就離開了。
雲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是吃醋,還是缺乏安全感?是因為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恐怕是各種心思混雜在一起的痛苦吧。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正宇分手,但卻最先說了分手。
正宇後來試著找過她幾次,都被拒絕了。而且,正宇並不知道她去了哪所學校,到了哪裏發展,就再也找不到雲諾了。
程雲諾失戀的前三個月,每天晚上都很難入睡,想著正宇和自己在門口假裝不經意地對視,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流,枕邊一直都是潮濕的。
多數時間,她隻能強迫自己看書或者看電影,讓時間飛快地過去。從未有過的自卑全麵侵襲她,為了重新麵對生活,她參加了自行車社團,在這個過程中交了新的朋友,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從來沒有參加過公共場合的演講,她也努力嚐試。在勇敢改變自己的同時,她漸漸走出了分手的失落情緒。整個大學都是程雲諾重塑自我的過程,她從一個剛進入大學怯懦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陽光自信的女子。
大學期間,她交往了一位學長,畢業沒多久就結婚了。結婚的前一晚,雲諾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翻看著高中時的照片,默默地流下了眼淚。雲諾的婚姻生活很穩定。但是,程雲諾希望實現自己的夢想,不顧家裏人反對,繼續進修考博。攻博期間,她和丈夫的意見越來越不合,丈夫總拿“博士了不起”這樣的話揶揄她,還總說她不知天高地厚。她覺得丈夫並不懂自己,就專心考博進修了。
就在她拿到博士學位的那一天,她回家看到了離婚協議,她明白,這是早晚的事。當她提著行李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身後是前夫的謾罵。可她不後悔,她的前半生已經畫上了句號,該開始新的生活了。她不顧一切地買了回家的機票。
由於時間關係,她買了最後一班從上海飛往老家的飛機票。當她提著箱子前往等候區的時候,抬頭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好起身,程雲諾和盛正宇就這樣麵對麵站著,闊別二十年後意外在機場相遇。
程雲諾不敢確信對方就是盛正宇,盛正宇卻一眼就認出了程雲諾。二十年了,程雲諾還是那麼有魅力,那麼精神。盛正宇卻完全變了樣,他穿著深色西裝,儼然一位商務精英男士,幹練穩重。正宇先拉著箱子向程雲諾走過來,他站定後說:“怎麼了,不認識了嗎?”
“不敢認,二十年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是你。”程雲諾說完,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我一出現怎麼惹你哭了,你還像二十年前的小女孩,一點都沒變。”說完,正宇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沒有,就是趕巧了,今天遇見你……”程雲諾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哭,隻好擦著眼淚微笑。
正宇說:“飛機晚點了,我們那邊咖啡廳坐吧?”
“你一點都沒變,那麼多年了還好嗎?”正宇剛落座就開始問。
“今天剛拿了博士學位,又剛剛離婚,還見到了你,該用什麼詞形容?”程雲諾坐下後,勉強笑了笑說。
“你這個信息量很大啊!”
“你還好嗎?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往來了……居然一隔就是二十年。”
“和你分手後,我咬咬牙飛去了美國,在那邊讀完了學位留下來工作,也有了一個家庭。但是我一直想回國,她不是很樂意,就分開了。我回來快一年多了。”
“為什麼想回來?”
“很多原因,總覺得根在這裏。我聽說你也結婚了,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
“現在自由了,可以放鬆一段時間,調整一下。”
“你這是回家嗎?”
“是啊,你呢?”
“我正好出差回來,回家看看爸媽。我們真的好久不見……”
程雲諾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正宇頭上幾根白頭發,然後靜靜地說:“是啊,好久了吧。”
廣播裏傳來登機的消息,兩人便一前一後地進了機艙。程雲諾先找到位子坐下,正宇幫她把箱子放上去後,便繼續往後找自己的位子。飛行的過程中,程雲諾起身上洗手間時路過正宇的位子,見正宇睡熟了,便為他輕輕整理了一下毛毯。
下了飛機,他們一起坐車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正宇說:“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你的情緒,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對話是因為你認錯了同學,第二次說話是因為你懷疑我跟蹤你。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好笑。”
“是嗎?哈哈,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嗎,那年我剛上大學,你還上高中,你給我打電話哭訴你的煩惱,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你。有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那時太年輕,不知道怎麼處理。”
“可能我當時是越幸福越怕失去吧,最後反倒真的失去了。”程雲諾說完歎了一口氣。
“當時,還是太年輕了……”
“也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各自回了家。闊別多年,今日一見,誰都沒有睡著。他們在記憶中抽取出最稚嫩的一段青蔥歲月,反複品味,交織的畫麵讓他們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