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讓時間給愛情溫度(3 / 3)

香惠見狀走過去,接過奕文手中的小簸箕,把玫瑰花瓣輕輕洗幹淨後,她將玫瑰花切成小片,然後把玫瑰花瓣和冰糖放在鍋裏小火慢熬,變濃稠之後再舀起盛著。香惠做完後,讓奕文嚐了嚐,奕文點點頭說:“很甜,你早上就不怕味道清淡了。難得你還記得玫瑰花露的做法。”從此之後,兩個人又多了一樣物件,瓶子裝著的玫瑰花露。

年歲已高,奕文想安安靜靜地和香惠度過最後的時光。有時候老兩口會相互攙扶著在院子曬曬太陽,有時候會在院子周圍轉轉運動一下。

一天下午,兩人午休起來後,打算到院子附近坐會兒,奕文聽見房門外小孩正玩得愉快,嘰嘰喳喳。旁邊剛剛拆了豬棚,挖好了地基坑準備蓋一個公共廁所,前兩天下了很多雨,估計都積在坑裏了。奕文剛想起要提醒二兒子找人來處理一下水坑的水,往外慢慢走的時候突然聽見“兔牙掉水裏啦,救命啊!”的聲音。

九十幾歲高齡的他拄著拐杖快步走了過去,一看情況,幹脆跳下坑裏,水淹到脖子,在水花翻騰的地方,他一把抓住了小孩子,把他從水裏拉出來,然後推著他爬上去,小孩上去之後,他喘了口氣,站在水裏休息,跟著過來的香惠說:“你等著,一會兒就有人來了……這些小孩……”一邊說著一邊哭著叫人。

奕文從水裏被救上來的時候都有些暈厥了,他朦朦朧朧聽見香惠的哭聲,香惠嗚咽著說:“你可千萬不能走……留我一個人……千萬不能……”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香惠會先去世,香惠因為心髒病而離開了,奕文拄著拐杖在醫院坐了好久,手一直牽著閉上眼睛的香惠,兒女們讓他離開,他一言不發就坐在那裏,閉上眼睛的時候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後來誰都不敢出聲,靜靜陪著老人坐在那裏……

香惠走後,大家都擔心奕文一個人孤單或者情緒不好,但他還是像往常一樣作息,早上起來還是會煮糖水雞蛋就著玫瑰花露,還是會在庭院裏教育沒有寫好大字的孫子。隻是每天早上他起來的時間比往常晚一些,坐在院子的時間也短了一些,還常常會歎氣。

香惠的葬禮需要家裏人做的一些物件,籌備的一些衣服,奕文都仔細看著,那些天他異常有精力,早上和晚上都會去看家人的籌備。

有一個傍晚所有物件都準備好了,奕文一個人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那些準備的紙錢、衣服、紙花圈……旁邊,他摸摸那些紙做的房子、車子、家具等,然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拐杖移到正前方,拄著慢慢看著周圍的一切,突然老人嗚咽了,眼淚流下來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你怎麼先走了……不知道孤不孤單……”說完歎了口氣。

就在香惠去世後一年,奕文也去世了。他去世的時候很多鄉鄰都來慰問,有一些鄉民感謝當年他幫忙免費寫門帖,免費幫忙取名字,還送過米、書等給小孩子。很多人前來參加他的葬禮,送來的花環擺在門口,後來擺到對麵馬路上,紙絮滿天飛,哀樂緩緩播放,盛大的葬禮結束以後,整條街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奕文和香惠之間是愛情嗎?沒有見過麵就結成今生不會分開的緣。生命中的起起伏伏、轟轟烈烈、甜蜜的、辛苦的……兩個人牽著手一路走過來了。我認為那就是愛情,不是甜言蜜語,不是彼此征服,而是寧靜相守經曆生命中那些風浪。

或許是那些時代鑄就的愛情品質,樸素且實在,那樣的時代兩個人牽著手奮力掙紮,根本沒有時間來思考個人的發展、未來的前景,在沉沉浮浮之間喘息。或許正是這樣的經曆給了愛情最堅實的基礎,什麼都可以被時間帶走,但是兩人共同經曆的生活是誰都帶不走的。

我們的時代裏,愛情總是與許多因素聯係在一起,但那究竟是一見鍾情後的相互妥協,還是細水長流後的感恩?是一直合拍的默契相守,還是兩家旗鼓相當的維係……有太多種方式的愛情和戀愛的過程,究竟有沒有一種很單純的愛情——因為你是你,所以我就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