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1 / 3)

以鄭道的性格,何無咎再是出身豪門,再是風雲人物,也和他全無關係,他不會對何無咎投去太多關注的目光。如果不是何無咎的名字很有內涵,也暗含玄機,何無咎再是光芒四射,鄭道也許都記不住何無咎是何許人也。

一言難盡世蒼茫

“轟隆隆……”一聲悶雷如同在頭頂炸響,震得窗戶瑟瑟發抖,仿佛就連房子也在沉睡中被驚醒,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年久失修的聲響。鄭道睜大一雙驚恐的眼睛,從睡夢中醒來。在閃電的照亮下,他臉色慘白,滿身大汗,似乎剛從水裏出來一般。“爸……”鄭道穩了穩心神,跳下床。平常爸爸最怕打雷了,他擔心爸爸受到驚嚇,“你沒事吧?別怕,有我在。”沒有回應。又一道閃電閃過,照亮了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古色古香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籍,書有厚有薄,但無一例外全是線裝古書,有些書看上去已經殘缺不全了,卻依然被如奉至寶一般規規矩矩地擺放在書架之上。《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千金要方》《難經》《傷寒雜病論》《華佗神方》《神仙濟世良方》一類的中醫書籍擺放在最上麵,下麵一層是《周易》《山海經》以及《奇門遁甲》一類的。中國傳統醫學四大經典著作(《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和上古三大《山海經》《周易》《奇門遁甲》被擺放在一起,也不知有何用意。喝了一口涼白開,鄭道來到客廳,頓時驚呆了。客廳窗戶大開,雨水倒灌進來,地麵濕了一片。狂風吹動窗簾,亂成一團。出什麼事情了?難道爸爸不在?鄭道心思大亂,忙關了窗戶,一回身,一道閃電再次閃過,照亮了整個客廳-茶幾上,一把青灰色的鎮尺壓著一張飄搖的白紙。白紙被雨水打濕了,字跡有幾分模糊,但鄭道依然可以一眼分辨清楚是爸爸的親筆!“鄭道,見字如麵!”鄭道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盡管窗外狂風大作,雷聲陣陣,暴雨傾盆,他的心思卻一片澄淨,風吹不進雨打不來,就如一座封閉的孤城。字透紙背,蒼勁有力,鐵鉤銀劃的字跡一如爸爸剛強的性格。鄭道心中喟歎一聲,作為中醫傳人,本應行事中正平和,爸爸卻一直改不了過激的秉性,總是喜歡意氣用事,往往過猶不及,最終剛強易折,許多事情要麼半途而廢,要麼功虧一簣。因此,一生不得誌,窮困潦倒。一個人的字跡就是一個人性格的真實體現。爸爸的字是不錯,可惜用力過猛,筆畫雖筆走龍蛇,卻失之圓潤,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缺少了陰柔之意的中和,爸爸的字總是肅殺之氣過重而生長之意欠缺。

請原諒爸爸的不辭而別,爸爸有不得已的苦衷。鄭道,你也不要枉費心思尋找爸爸,爸爸既然不辭而別,就不會讓你找到。也不要問為什麼,好好生活,好好做好自己,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對別人有用的人,爸爸就無比欣慰了。不為良相必為良醫,是我輩的座右銘。爸爸見多了世態炎涼,也經曆了太多滄桑,所以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記在心上-千萬不要暴露你的真實身份!切記,切記!不管是在誰麵前,也不管是不是人命關天,一定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身上的秘密!隻言片語平生事,一言難盡世蒼茫。鄭道,爸爸送你三句話。其一,道是天上神仙本,德為人間富貴根!如果富而不道貴而不德,就算富貴加身,也會大禍臨門。其二,為什麼人會得肺癌、肝癌,甚至腦癌,卻沒有心癌?又為什麼有一句話偏偏又說病由心生?其三,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謹記,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鄭道,如果有一天我們父子得以重逢,爸爸希望你平平安安,哪怕隻得溫飽,也不要遊走在達官貴人之中以求榮華富貴。平安是福,安穩是福,灑脫也是福。洪福好享,清福難得。如果有一天你悟透了爸爸所留的三句話,你就會知道一個道理-人間正道是清福!仙佛茫茫兩未成,隻知獨夜不平鳴。風逢飄盡悲歌氣,泥絮招來薄幸名。十有九八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難成,春鳥秋蟲自作聲!爸爸向來書生意氣,卻又深知百無一用是書生,偏偏總被清名累。忽榮忽辱總虛名,怎奈黃粱夢不醒。現在爸爸醒了,要走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希望你能理解爸爸,讓爸爸在有生之年還可以得到安穩。爸爸半生飄零一事無成,不要讓爸爸的悲劇在你身上重演。鄭道,從此以後,天地寬廣,就是你一個人的世界了。保重!

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的鄭道,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隻聽爸爸說過媽媽在剛生下他不久就離開了他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是出國了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語焉不詳。鄭道在多次詢問無果的情況下,心思也就淡了,不再追究媽媽的最終下落。風雨不知何時停了,鄭道穿過客廳,來到露台之上,仰望星空。狂風暴雨過後的夜空,如漆如墨,繁星點點,銀河璀璨,有驚心動魄之美。星空恒久、無憂地俯視蒼生大地,如永恒的真理,永遠地懸掛在頭頂。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鄭道一人獨立在露台之上,麵東背西,心沉如水,不動如鬆,直到東方泛白。

從今以後,一切都要靠自己了,鄭道麵對冉冉升起的朝陽,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他和爸爸相依為命多年,早就養成了堅強的心性。雖然爸爸的離去對他打擊不小,不過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思索之後,他理解了爸爸的苦衷並且接受了現實。隻是他現在還隻是一個大五的學生,既無工作又沒了經濟來源,該怎麼生存下去?爸爸再三強調不讓他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等於是為他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鄭道無奈地一笑,自言自語道:“爸,既然你也一再教導我不為良相必為良醫,卻又讓我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是自相矛盾嗎?我可不想學黃景仁,一生貧困而死。”爸爸鄭隱最喜歡黃景仁的詩,不管是“百無一用是書生”還是“為誰風露立中宵”,時常被爸爸掛在嘴邊,一為欣賞,一為感歎自己身世。這位有著“乾隆六十年第一人”美譽的天才詩人黃景仁,卻時乖命蹇,落拓平生,年僅三十五歲就貧病而終。回到客廳,待了片刻,鄭道才推開爸爸臥室的房門。臥室內,空空如也,除了一床一桌一書架之外,再沒有多餘的擺設,可謂一貧如洗。床鋪得十分平整,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所有的東西都物歸原位,擺放平穩,可見爸爸走時十分從容,沒有絲毫慌亂,也說明他今日之舉早有預謀,並非一時心血來潮。搖了搖頭,回到客廳,鄭道剛坐下,樓道就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鄭道,起床沒有?我上去了。”一個輕靈歡快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伴隨著窗外陽光明媚的早晨的到來,就如雨後的天空一般明淨而遼遠。何小羽上身穿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背心,胸前的兩個蓓蕾將背心高高拱起,下麵隻穿了一條剛剛蓋住內褲的短褲,襯托得渾圓的屁股緊繃繃地呼之欲出。修長的大腿白中透著粉紅,勻稱細致,閃現出青春特有的誘人的光澤。巴掌臉,淡眉,身高一米六五的她,就如一株鬱鬱蔥蔥的喬木,亭亭玉立又充滿了勃勃生機。拎了四個燒餅、兩碗小米粥和一碟鹹菜的何小羽,輕快如枝頭的小鳥,跳躍之間就來到了鄭道的麵前,將東西放在了茶幾之上:“你和叔叔的早飯,趁熱吃,別涼了……”然後她左顧右盼:“咦,叔叔呢?”話剛說完,何小羽突然飛起一腳,直取鄭道的胸前。她杏眼圓睜,來勢洶洶,隻一瞬間,她的右腳就距離鄭道的胸口不足一尺之遙了。“吃我一拳!”何小羽先出腳後出聲警告,顯然是不想讓鄭道躲過她的偷襲。而且明明是飛起一腳,卻說吃她一拳,讓人啼笑皆非。鄭道微微一笑,也不見他怎麼動作,身子隻稍微錯後半步,就躲開了何小羽的襲擊,然後右手一伸一探,就將她的右腳腳踝抓在手中。何小羽左腳站立,右腳呈九十度被鄭道懸在空中,金雞獨立的姿勢將她的身材和一雙完美的大腿暴露無遺。二十歲的她,長相清純甜美,像是十六七歲的高中女生。再加上她的馬尾辮搖來搖去,誰第一眼都會被她的外表迷惑,以為她是一個未成年的蘿莉。“放開我。”何小羽偷襲不成反被捉,隻好耍賴,“討厭,每次都被你躲過,還被你得手,你也不知道讓我一次,真是的。快告訴我,為什麼我每次打你你都能躲過去……鄭哥哥?”最後一句拉長了聲調,像是哀求又像是撒嬌。鄭道早就習慣了她慣用的伎倆,懶得理她,手一推一送,就將何小羽推到一邊。何小羽卻還是不甘心,伸出右臂抱住了鄭道的脖子,嘻嘻一笑:“鄭哥哥,你服不服?”鄭道無奈地笑了笑。從五年前認識何小羽到現在,五年的時間,一個青蔥的少女已經長成了一個鮮豔欲滴的女孩。可是何小羽個子長高了,身體發育成熟了,對他的依賴或者說信任還停留在剛認識時的階段,渾然不覺得她和他過於親密的接觸已經超過了男女友情的正常界限。所以鄭道被何小羽抱住脖子,要說反抗,隻一個動作就可以甩開她,隻是他的頭抵在何小羽的胸前,綿軟而有彈性的感覺是不錯,卻也不敢亂動,唯恐有耍流氓的嫌疑。感受到何小羽胳膊微涼而細膩的肉感,他難免有幾分意動。想起爸爸一再告誡他,瓜田李下要避嫌,不管是在人屋簷下還是在人胳膊下,要謙虛地低頭。鄭道就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服了,服了還不行嗎?快放開我,我要吃飯。”“好吧,認輸就饒了你。”何小羽揚揚得意,還以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還順手揪了揪鄭道的耳朵,“鄭哥哥,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嫁給你,天天這麼欺負你,你會不會瘋掉?”開什麼玩笑,瘋掉?鄭道會這麼沒有心理承受能力?他肯定會傻掉!何小羽卻忽然臉紅了,很沒形象地伸手揉了揉了右胸,小聲嘟囔了一句:“壞蛋,臭道,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了。”鄭道裝沒看見沒聽見,又不是他主動並且故意去碰的,他還冤呢!不過這事兒隻能憋在心裏,男人得大度。已是六月的天氣,北部平原的省會城市石門,已經步入了夏天。隻不過畢竟還沒有到真正炎熱的時節,一早一晚還有幾分涼意。如何小羽一般早起穿得如此清涼的女孩並不多,就連鄭道也能感受到雨後早晨的清新和涼爽。不過這也說明何小羽由於經常跑步健身的緣故,體質比一般女孩要好許多。女性一般是陰寒體質,夏天雖熱,卻是內涼外熱,並不適合過於單薄的著裝,否則涼氣入體,反倒容易生病。鄭道善意地提醒過何小羽幾次,她卻不聽。好在他也知道小羽比尋常女孩氣血通暢並且精氣神充足,也就沒再堅持。鄭道住的是一棟二層的別墅,當然了,不是他的房子,他隻是和爸爸租住了二樓,一樓是房東何不悟和何小羽的住處。何小羽是何不悟的獨生女。何小羽心裏藏不住事情,轉身就忘了剛才的一出,她背著手、踮著腳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才又想起剛才問過的問題:“咦,叔叔怎麼不見了?去哪裏了?”平常何小羽上來送早飯,都是鄭道和鄭隱一起出現,今天何小羽就覺得十分納悶。“我爸……出遠門了,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回來了。”鄭道拿過燒餅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受到爸爸離去的影響,“至於我為什麼每次都能躲開你的偷襲,原因就是你每次出手總是肩膀先動,稍有眼力的人都會發現你要有所行動了。”“我可是每天都在練習八段錦,現在身體柔軟如綢緞、韌性如彈簧,不可能打不過你,難道你練的是太極?”何小羽咬著手指笑了,忽然想起鄭道剛才的話,又愣住了,“叔叔出遠門了,為什麼要出遠門?去哪裏了?什麼時候回來?哎呀,他走了,你一個人可怎麼生活?”“不知道。”何小羽的問題太多了,鄭道要是知道就好了。他懶得多想,喝了一口粥,點頭讚道:“粥比以前好喝多了,有木柴鐵鍋的香氣,何叔的廚藝見長。”“你太厲害了,鄭道,怪不得爸爸說你長了一個狗鼻子,特別靈……”意識到了失言,何小羽吐著舌頭笑了,“我可沒有罵你的意思,你別多想。不過你就算多想也沒關係,反正我不怕你,反正你打不過我。”說完,她坐在一邊,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盯著鄭道吃飯,臉上流露出欣喜和開心。陽光從東邊的窗戶透過玻璃落在了她的頭上,就如一團火燒雲在燃燒,她整個人都沐浴在光芒之下,近乎透明的耳朵以及布滿細細絨毛的臉龐,還有修長的脖頸、性感的鎖骨,無一處不透露出她青春四溢的美麗。鄭道看了看表,六點多了,他三下兩下吃完燒餅喝完粥,起身站起:“走,去上課。”早已習慣了鄭道幹脆利落的性格的何小羽,跳了起來,幾下收拾幹淨鄭道剩下的早飯,歡快地跳著下樓:“等我一下,我換了衣服就來。”如一頭小鹿一般的何小羽,蹦蹦跳跳下樓而去。她的背影就像露台上的大白貓,身材矯健而肌肉勻稱,在早晨陽光的照耀下,充滿了力量和美感。隻不過她跑動的時候,左邊胳膊總是不經意地微微顫動幾下,如果不仔細觀察絕對無法發現,就連她自己也絲毫沒有察覺。鄭道微微皺眉,想起了爸爸的再三叮囑,話到嘴邊又強行咽了回去,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鄭道一言不發來到了樓下,站在一樓的門口等何小羽。說是別墅,其實麵積也隻有兩百多平方米,上下兩層。一樓有院子和停車位,院子有五十平方米大小,西邊有一個葡萄架和一個取暖用的鍋爐,東邊是停車位,停車位上沒有汽車,隻有一輛幾乎快要散架的大二八自行車和一堆雜物。大二八自行車是何不悟的專用交通工具。

大二八自行車靠牆停放,牆上長滿了爬山虎和絲瓜。絲瓜長勢良好,有的有小孩子手臂粗細,有的有一米多長,在早晨陽光的照耀下,很是喜人,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二樓對應一樓停車位的位置,是一處十平方米左右的露台。平常沒事的時候,鄭道會和爸爸在露台下棋、聊天,留下了無數歡聲笑語和對未來的向往。何小羽和鄭道一樣,也是生長在單親家庭之中。何不悟喪妻十幾年沒有再娶,一個人拉扯何小羽長大,很不容易。不過鄭道不理解何不悟為什麼不重新組建家庭,雖然交通工具是一輛老態龍鍾的大二八自行車,但作為根正苗紅的拆一代,何不悟的名下除了擁有眼前的一棟別墅之外,至少還有三套一百平方米以上的住宅,在房價高不可攀的今天,作為三套房子、一棟別墅的主人,想再找一個女人搭夥過日子,不是一件難事。

以不變應萬變

但何不悟就是寧願單身也不願再婚。聽何小羽說,何不悟是忘不了死去的妻子,對別的女人再難動情。不過就鄭道觀察,每天借酒澆愁一喝就醉一醉就哭一哭就後悔喝酒的資深酒鬼何不悟,怕是因為有什麼傷心事或是難言之隱才沒有再娶。何不悟平生有三大愛好:一是酒,嗜酒如命;二是煙,煙不離手,一天三盒以上;三是摳門,極度摳門,是一個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一半當成一塊錢用的超級嚴監生。出於好心,鄭道也不止一次告訴何不悟,酒傷的不是肝,是神經細胞。神經細胞是人體之中唯一不可再生的細胞,喝多了酒,神經細胞受損嚴重,小心得老年癡呆症。煙就更不用說了,每天三包煙,引發肺癌的概率甚至接近百分之百。而過於吝嗇也會導致心胸狹窄,容易引發氣血不足,從而生病。何不悟聽了隻是一臉譏笑,並不理會鄭道的良言相勸,反倒指責鄭道多管閑事或是不安好心。鄭道和爸爸鄭隱租了何不悟兩層別墅的第二層,每個月的房租是兩千元。嚴格來說,何不悟的別墅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別墅,是城中村改造的回遷樓。作為善良村的村民,受益於石門的飛速發展,何不悟名下的土地被征收之後,被補償了一棟兩層小樓和三套住宅,從此他就過上了隻收房租不用上班賺錢的包租公的幸福生活。改造之後的善良村被包圍在二環之內,幾百棟兩層小樓連成一片,蔚為壯觀,善良村每家每戶都有一棟。改造之後的善良村就改名為善良莊了。善良莊雖然位於二環之內,但卻緊鄰二環,並且是在東二環和北二環的交界處,比較偏僻,所以房價不高,出租價格也低。否則以鄭隱的收入,說什麼也租不起一層樓。石門的格局是向東南、西北方向發展,東北和西南地廣人稀。鄭道和爸爸之前雖然一直在石門,卻漂泊不定,到處租房子住,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住過三年以上。在他的印象中,爸爸除了帶他不斷地搬家之外,也在不停地換工作,水暖工、安裝工、木工、電工,甚至是工地上的小工,為了生計,隻要賺錢,爸爸從不挑剔,連破爛都撿過。即使是在最艱難困苦的時候,山窮水盡身無分文,三天沒有吃飯,爸爸也依然堅持了底線,沒有用平生所學來改變現狀。盡管鄭道很不理解爸爸的做法,卻對爸爸恪守為人原則的堅定深為歎服。“貧賤不能移”用在爸爸身上,確實再合適不過。習慣了搬家的他在善良莊一住就是五年,整個大學期間難得地享受了安穩,沒有顛沛流離,不知不覺間他一顆心也就沉靜了許多,將善良莊當成了故鄉。眼見再有兩個月鄭道就要大學畢業了,畢業後,他就可以賺錢養家了,再也不用爸爸如此勞累地操勞生活。盡管說來,他和爸爸就如浮萍一般在天地之間飄蕩,沒有一個安穩的家,但至少兩個人在一起還有家的感覺……沒想到爸爸卻意外失蹤了。盡管早就習慣了爸爸的古怪脾氣,比如空有一身絕技卻從不示人救人,更不用來謀生。再比如有時對明天充滿了期待,想要成就一番事業,突然之間卻又心灰意冷,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興趣。還不到五十歲的爸爸,頹廢、蒼老、落魄,扔到乞丐堆裏和乞丐沒什麼區別。

但對鄭道來說,爸爸是人生的導師和指路明燈,也是心靈上的慰藉。從小失去媽媽的他,備嚐人生艱辛,和爸爸相依為命多年,爸爸不僅僅是爸爸,也是他在世間唯一的親人。驟然失去爸爸,他表麵上平靜如水並且若無其事,其實內心沉重而悲愴,還是很不好受。“快走,爸爸還沒醒,別讓他發現我們……”正想得入神時,何小羽從房間中飛一樣衝了出來。換了一身長裙的她,隨風搖曳,如一隻在陽光下穿梭的蝴蝶,輕靈如風飄逸如夢,尤其是健美的小腿和緊致的身材,讓她如一片輕靈的羽毛幾乎飄然飛起-小羽的名字名如其人。鄭道微一點頭,轉身邁下台階,正要邁出院子時,身後驀然傳來一聲破鑼一般的咳嗽,咳嗽中還伴隨著吐痰聲,正是喜歡熬夜、經常抽煙的人早起之時喉嚨刺癢痰多氣喘的常見症狀。“哎呀,爸爸醒了!”何小羽做了一個鬼臉,伸手拉過鄭道的手,“趕緊的,可別讓爸爸羅唆,一到交房租的時候,他就會一呀二呀說個沒完,會讓你覺得晚交一天房租就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空氣,煩都煩死了……”“說什麼呢說什麼呢?何小羽,你背後說老爸的壞話,難道就沒有覺得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空氣……”何不悟沙啞如破鑼一般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剛說第一句話時,人還在房間之內,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來到了院中,擋住了鄭道和何小羽的去路。又矮又胖的何不悟長得其貌不揚,不,應該說幾乎是奇醜無比了。除了大紅的酒糟鼻格外醒目之外,還禿頭、羅鍋,一雙大大的招風耳又十分引人注目,總體來說,何不悟的長相幾乎綜合了所有醜人的特點,堪稱集大成的醜老頭。其實麵相長得醜倒也無妨,隨著年紀的增長,人老了之後,心善就會麵善,哪怕年輕時醜得驚天動地,如果一直心存善念,到晚年也會慈眉善目。當然,如果一個人很老了還是一副窮凶極惡之相,可見此人是從小壞到老了。何不悟倒不是長得窮凶極惡,而是醜得滑稽,醜得好玩。雖醜,卻不讓人厭惡。隻不過他的氣色不太好,不但嘴唇發黑發紫,臉上也彌漫著一層黑氣,正是心髒不好而且經常熬夜並且飲酒過度的症狀。隻看了何不悟一眼,鄭道心中就猛然跳了幾跳。雙眼浮腫腳步虛浮的何不悟,眉宇之間又多了一絲不堪之氣,“視其外應,以知其內髒,則知所病矣”,不好,何不悟的病情加重了。望氣是鄭道的看家本領,隻不過想起爸爸以前的再三教誨以及所留的書信,他還是強忍著沒有說出真相。“何叔……”鄭道想要說幾句什麼,剛一開口,就被何不悟打斷了。“叔你個頭,有錢就是叔,沒錢就是豬,該交房租了,拿來!”何不悟伸出胖胖的右手,右手手心呈現紅潤之色,且大小魚際紅色加深,比起前段時間又多了幾重。手掌紅色,多有熱症,而大小魚際紅色加深,是高血壓或肝硬化的征象,若短期內紅色加重,則是腦出血的危險信號。再結合他剛才對何不悟的望色,鄭道心中驀然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不交房租,立馬搬家,沒得商量。”何不悟見鄭道不說話,翻了翻白眼,“別以為你認識我好幾年了,跟我有什麼交情,告訴你,沒有!我隻認錢不認人,交情算什麼東西?能當飯吃,能當錢花?交情就是交錢了才有人情,懂不?”每次催交房租的時候,何不悟都是一個德行,仿佛隻要晚交一天房租他就吃了天大的虧一樣,鄭道早就見怪不怪了,也不多解釋什麼。若是平常,房租問題自有爸爸解決,現在爸爸突然消失了,他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裏有錢交房租?鄭道隻好硬著頭皮說道:“不是還差三天嗎?三天後一定會交上,我又不會跑掉,是吧,何叔?還有,就憑我和小羽五年的朋友,你說我會欠你房租不交嗎?不交房租,我連小羽都對不起。”“別提小羽,更不要打小羽的主意,聽到沒有?小羽和你不是朋友,她是你的房東。”何不悟是何許人也,察言觀色間就發現了鄭道的底氣不足,一伸手就抓住了鄭道的衣領,“不對,你不會是沒錢了吧?不行,現在必須交錢,不交錢立馬走人。”鄭道輕輕後退一步,也不見他怎麼躲閃,何不悟抓住鄭道衣領的右手就落空了。他本來站在何不悟的南向,是下風,一轉身間就換了方位,站在了何不悟的北麵,呈居高臨下之勢。本來何不悟還自恃身為房東比鄭道高一等,所以氣勢很足,不料方位一變,忽然間就覺得仿佛氣場被打破了一個口子,氣勢立時為之一泄。臉色平靜、有著與二十二歲年紀不相稱的篤定的鄭道,沉著冷靜之餘,渾身上下還彌漫一股讓人不敢冒犯的氣息。他腳尖一點,就遠離了何不悟兩米之外:“何叔,我說三天交錢肯定會交上,如果交不上,我會自動搬出去!”“爸!”何小羽氣壞了,爸爸天大便宜占不夠一點小虧也不吃的葛朗台兼嚴監生綜合體的為人,讓她多少次在外人麵前顏麵盡失,甚至是無顏見人。節儉是美德,但凡事要有度,節儉到了吝嗇並且一毛不拔的地步就過猶不及了,尤其是爸爸不分遠近,不管是誰,隻要涉及利益一律認錢不認人的做法著實讓人無地自容。“爸什麼爸,如果我沒錢養活你長大,我一樣不是你爸,是路人甲!你少插嘴,記住了,你是我的女兒,必須和我一條心。你從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全是從房租中來的,不收房租,難道要收西北風?”何不悟對何小羽怒目而視,一副恨不得要吃了何小羽的凶樣,“不要忘了爸爸含辛茹苦養你長大,又當爹又當媽,多不容易,你還向著外人,你有良心有孝心有人心有……”“打住,打住!”何小羽頭大了,伸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她太了解爸爸了,如果任由他說下去,一口氣訴苦一個半小時也不會有一句重複,她拉起鄭道就跑,“三十六計,跑為上策。快跑,鄭哥哥。”鄭道手腕一翻,動作隱蔽而嫻熟地躲開了何小羽的拉扯。他不是遇事就逃避的性格,站立原地不動:“何叔,我明天交錢應該可以吧?”“哼,最晚明天晚上,如果不交錢,你就立馬走人。”何不悟氣勢減弱了幾分,因為他意識到了剛才鄭道看似無意地掙脫了他的右手的舉動,似乎暗含了什麼玄機。他雖然為人極度小氣,卻很有眼色,知道凡事要順勢而為的道理,而且現在鄭道站在他的北麵,不知何故,隱約有力壓他一頭之勢,讓他心中不解的同時,又莫名多了幾分怯意,所以見好就收了。“好。”鄭道話也不肯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回身說道,“何叔,你有病……”“你才有病!”何不悟剛剛泄掉的氣勢又被激發了出來,怒了,跳腳罵道,“敢咒我有病,鄭道,你也太沒品了,不過是提前幾天要你交房租,你就盼我早死,你比我黑多了。”“不是,我是說你真的要得病了,如果你再不改掉抽煙酗酒熬夜的壞習慣的話。”鄭道哭笑不得,隻好解釋道,“聽我一句話,何叔,最近不要再喝酒抽煙了,晚上十點前上床睡覺。睡覺前,用熱水加花椒泡腳半個小時。早起喝一杯紅糖薑水,晚上喝薏米粥,再多吃蔬菜和水果,堅持半年,或許會減輕症狀……”“減輕個屁,我身體好得很,一點毛病也沒有,你不要危言聳聽。不要以為你上了幾年醫科大學就是醫生了!你現在連赤腳醫生都算不上,你懂個飛機!”何不悟雖然其貌不揚,但懂得不少。他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你連赤腳醫生都算不上,還當自己是扁鵲,可以望色知病?哼,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別想嚇唬我,讓我被你擺布,告訴你,除了明天晚上之前必須交錢的話題之外,我們之間再也沒有其他的共同話題了。”好吧,鄭道搖了搖頭,既然何不悟不相信他,他多說無益。何不悟也不簡單,連扁鵲見蔡桓公的典故都知道。既然何不悟知道蔡桓公一開始也說扁鵲“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最後還是病重而死,卻還是不信任他,顯然何不悟自認不是蔡桓公而他也不是扁鵲。可惜的是……鄭道暗中搖了搖頭,曆史往往會重演。“多提醒提醒何叔,讓他平常務必注意身體。他現在體虛得很,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很麻煩。”路上,鄭道還是向何小羽說出了心中的擔心。迎著初升的朝陽,鄭道和何小羽一起朝東方進發。他的醫科大學和何小羽的石門大學同在石門的東南高教區。臨近畢業,學校不再強求住校,他和何小羽每天放學都回家,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同行,出雙入對,儼然是一對情侶。何小羽挽著鄭道的胳膊,時而跳起去摘樹葉,時而靠在鄭道的肩膀上,渾然如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鳥,不知人間憂愁為何物。所有人見到何小羽和鄭道親密無間的舉止都會以為他們正在熱戀中。“知道啦……”何小羽拉長了聲調,明顯沒有聽進去,她嘻嘻哈哈地笑道,“鄭哥哥,畢業後你想去哪裏工作?是去二院還是自己開一家診所?我覺得你應該像全有一樣自己開一家診所。當然了,不一定非要學全有開心理診所,開一家全科診所也行。全有醫科大畢業後,從一家小小的心理診所起家,現在可是響當當的人物,就連付先山也得敬他三分。”鄭道還沒有想好畢業後的打算,雖然就業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了。他沒有正麵回答何小羽的問題,而是繼續說何不悟的病情:“嗓音沙啞是中氣不足的表現,氣不足則神不守,他又臉色酡紅,是上焦火下焦寒的症狀。心腎不交,臉燙腳涼,陰陽失衡,身體處於嚴重的亞健康狀態。再抽煙酗酒下去,恐怕就……”停頓了一下,他盡量讓語氣委婉一些,“以後要注意清熱、補腎,平時注意保暖,飲食要有規律,忌生冷,多喝熱水,不吃辛辣的食物,說話盡量小聲,每天作息規律,少吃多餐,切忌暴飲暴食。”“啊……”何小羽張大了嘴巴,她的臉龐被初升的朝陽映照得如花似玉。她眯著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鄭道,你讀的是醫科大,是西醫,怎麼剛才的一番理論聽上去像是中醫學說?既然你懂中醫,開一家中西醫結合的診所也不錯,我都幫你想好地點了,就在善良莊,租一棟樓一個月五千塊。”小羽還是長大了,都在替他考慮生計問題了,鄭道心中感動,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望向了遠方。遠方是醫科大學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再遠處,則是綠油油的麥田。再過月餘就麥收了,在即將收獲的季節裏他也要結束五年的醫科大學生活走向社會,卻恰恰在此時,爸爸不辭而別了,到底爸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是故意為之?全有的事跡鄭道也聽過,作為醫科大學的一名極不起眼的畢業生,全有畢業後在善良街開了一家心理診所。開始的時候舉步維艱,沒有真正的病人上門,除了有幾個精神病病人之外,他基本上每天都無所事事。後來全有因為一個意外不但認識了付先山,還認識了盛世集團的盛夏和卓氏集團的卓凡,借盛世和卓氏之勢,再充分利用他和付先山密切的關係,迅速崛起,成就了一番偉業。個中錯綜複雜的原因,鄭道自然不得而知,隻是在醫科大學內聽說過一些關於全有事跡的傳聞。

該來的總會如期而至

“西醫也好中醫也好,能治病救人就是正道。”鄭道並沒有解釋過多,如果不是他念及自己身世孤苦而擔心何小羽也成為孤兒,他才不會冒著透露自己身份的危險而提醒何小羽,“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小羽,不是開玩笑,是人命關天。對了,你以後不要再穿過於暴露的衣服。睡覺的時候,也不要左邊身子貼著牆睡。牆太冷,會奪走你身體裏的熱氣,時間長了,會導致身體血液循環不暢,容易生病。”鄭道的目光落在了何小羽的左肩膀上,粉嫩而光潔的左肩膀沒有一絲異樣,但想起何小羽走路時的輕微異狀,他伸出右手落在了何小羽的左肩膀之上,果然,微有清涼,心中就更加明白了。女孩子夏天衣著暴露,美是美了,卻讓體溫過快流失。再加上現在空調過多,在空調房中,溫度過低,久而久之會讓身體處於長期供熱不足的狀態之中。由於女孩本是陰性體質,體質偏寒,寒氣入體過多,日積月累,就容易得風濕或是引發其他疾病。緊貼牆壁睡覺,也會被牆壁吸收過多的體溫而引發局部病變。夏天出汗是人體正常的生理排泄,人體內有許多毒素隻能通過汗水排出,所以過於清涼而從不出汗不是好事,容易將毒素積聚在體內。毒素不排,久必成患。“好……吧。”何小羽咬了咬嘴唇,忽然臉紅了,“你怎麼知道我貼著牆壁睡覺?你偷看我?”鄭道笑笑:“沒偷看,你睡覺不關門,有時路過會無意中看到。”他說得光明正大,仿佛隻要是無意中看到女孩子睡覺,就和沒看到一樣。想起自己睡覺時穿著背心和短褲時的情形,何小羽心跳加快,也不知道鄭道看到她近乎半裸的身體時,會是什麼想法?不想還好,越想越覺得羞不可抑,偷眼去看鄭道,卻見鄭道目光淡然地望向了遠處,完全無視她忽上忽下的心思變化。她心中一陣失落,忽然間覺得她認識了五年的鄭道依然和五年前剛認識時的一樣陌生和遙遠。其實她也不仔細想想,早上陪鄭道吃早飯時她穿的衣服和她睡覺時的著裝沒什麼區別,她在心裏對鄭道完全不設防,仿佛她和鄭道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一想,如果鄭道真的向她示愛,她會不會連想都不想就接受他?何小羽心思忽然就飄遠了,依稀記得五年前她還是一個高二的女生,鄭隱和鄭道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之時,她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鄭道的沉穩、堅毅以及小大人一樣說話辦事的性格就如一道烙印,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裏,從此,她的心門就再也容不下別人。隻是五年來和鄭道朝夕相處,她和鄭道卻始終隻是不遠不近的朋友之交,沒有跨出關鍵的一步,鄭道沒有向她流露過哪怕一絲超過朋友友情的表示。她知道,鄭道也早就察覺到了她對他的情意,卻總是有意無意回避感情問題,到底是鄭道有難言之隱還是對她沒有感覺,她不得而知。何小羽喜歡鄭道,雖不是轟轟烈烈的喜歡,卻是在天長日久的接觸中,和風細雨地喜歡上了他的一切。轟轟烈烈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如狂風暴雨,肯定不會持久。但和風細雨式的喜歡,來的時候潤物細無聲,等察覺的時候卻才發現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鄭道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男人的代表,不抽煙不喝酒,有自控力,沉穩大度,有時幽默,有時冷酷,遇到困難從來不退縮不逃避,比起周圍要麼偽娘要麼做作要麼幼稚的小男生強了何止十萬八千裏?從家裏到學校,步行也不過十分鍾的路程,眼見到了石門大學門口,何小羽站住,說道:“鄭道,以後你就當我是你的親人,好嗎?”鄭道站住,無動於衷地看了何小羽一眼。陽光打在何小羽臉上,光潔而閃亮,她一雙圓潤的耳朵被陽光照得近乎透明,耳郭邊緣的絨毛清晰可見,瘦削肩膀托起性感而迷人的鎖骨,他心中驀然一動,原來那個青澀的小丫頭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丫頭……”鄭道輕輕抱了抱何小羽的肩膀,“從認識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我最親的親人,就是我的親妹妹。”

何小羽咬了咬嘴唇,大膽而熱烈地笑了:“我才不要當你的親妹妹,我要當你的媳婦,好不好?你什麼時候想娶我了,我就嫁你。”鄭道愣了愣:“如果我一直不想結婚呢?”“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娶我?”“……”鄭道揉了揉鼻子,“應該說不敢結婚。”望著鄭道遠去的背影,站在校門口,何小羽半天沒有移動腳步。告別何小羽,鄭道穿過一條公路,就來到了位於兩條主路交叉口的醫科大學。坐落在石門東南區的省醫科大學是東南高教區眾多大學之一,是一所具有百年曆史和優良醫學教育傳統的省屬骨幹大學,其前身是一八九四年清政府批準建立的北洋醫學堂,設有十四個學院,其中臨床醫學專業招收七年製本碩連讀學生。有全日製普通本、專科在校生一萬兩千多名,研究生三千多名。在一萬五千多名學生中,鄭道猶如滄海一粟,毫不起眼。盡管說來他也算是一個標準的帥哥,而且還屬於堅毅有型的類型,但由於他過於沉著冷靜,表現出與同齡人不相稱的成熟,待人接物總是不夠熱情主動,讓人覺得有疏遠之感,許多人覺得他難以接近就和他保持了距離。不少女生私下稱呼鄭道為鄭一,言外之意是一根筋。鄭道也知道別人對他不太友好的稱呼,卻不以為意,依然我行我素。和往常一樣,鄭道進了校門,安步當車,穿過教學樓前麵的廣場,繞過一個花壇,朝教室走去。剛轉過花壇,迎麵走來一人,腳步匆匆,仿佛有什麼急事,由於花壇草木繁盛、鮮花盛開,她繞了過來之後才發現鄭道,卻來不及躲閃,低頭就朝鄭道的懷中撞來。若是別人,或許還真的躲閃不及被對方撞個滿懷。隻不過鄭道不是別人,他輕輕一錯身,以左腳腳尖為支點,身子原地轉了一個半圓,就躲過了對方突如其來的一撞。對方錯愕之間,愣了一愣,卻沒留意腳下的方磚鬆動之後有一個凸起,她被絆了一下,身子一晃,朝前摔去。鄭道無奈,對方撞他,他要閃開。對方卻又要摔倒,他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摔個正著,好吧,如果非要說是他的責任,他也無話可說,因為如果他讓對方撞上,對方也就不會摔倒了。這麼一想,他向前邁出一步,右手一伸一收,就抓住了對方的胳膊。稍微用力一拉,對方身子的前傾之勢就立刻止住了,原地打了一個轉,由背對著鄭道變成了麵對鄭道,距離鄭道不過半米之遠。是一個身高一米七的女孩。她身材高挑,容貌秀麗,睜大一雙驚恐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鄭道。她穿一身藍色的連衣裙,戴一副大大的沒有眼鏡片的眼鏡,鏡框也是藍色的,既萌又可愛。“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藍衣女孩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反手抓住了鄭道的胳膊,“剛才你的動作太帥了,我都以為我肯定會摔一個跟頭,怎麼也沒有想到,被你一伸手就抓住了。不對,你肯定是高人,來,讓我看看你……”說話間,女孩向前一步,雙手抱住了鄭道的胳膊,上下打量了起來。鄭道哭笑不得,退後一步,甩開了女孩的手,雖說他不會主動招惹女孩,卻也不喜歡過於主動招惹他的女孩。他擺了擺手:“這樣真的好嗎?我們素不相識。”藍衣女孩推了推大大的眼鏡,眯著眼睛開心地一笑:“哎喲,你一個大男人還害羞。哎呀,臉都紅了,真稀罕。我就是看看你的身材,又不是對你非禮,你緊張什麼?真是的。”鄭道懶得再和藍衣女孩糾纏,嗬嗬一笑:“再見。”藍衣女孩沒想到鄭道這麼有個性,她忽然掩嘴笑了:“第一次見你這麼有意思的人,喂,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認識一下,好不好?”鄭道卻沒接受藍衣女孩的好意,搖頭笑了笑,衝她擺了擺手,轉身走了。藍衣女孩愣在當場,臉上流露出疑惑、好奇和好玩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又不以為意地笑了:“有意思的人,我喜歡……”鄭道繞過花壇,跳上台階,站住了,回頭看了一眼,視線落在藍衣女孩頗有風姿的背影上。瘦削的肩膀掩飾不住她迷人的氣質,合體的連衣裙襯托出身材的曼妙和順暢,如果再算上修長的雙腿,隻看背影就能猜到她是一個既有容貌又有氣質的一等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