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3月,劉剛領從河南農村來到大連,投奔他的哥哥劉剛,劉剛早幾年闖到城裏,也是剛剛站穩腳。那一年劉剛領17歲。
剛來那天,劉剛給老弟做了兩道菜,一道是紅燜鯉魚,一道是排骨燉酸菜。這兩道菜要是在河南老家,就是過年的時候都很少吃到,就是吃到也不可能管夠,就是管夠也沒有現在這麼美的味道,就是有現在這麼美的味道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肉在裏頭。沒見過世麵的劉剛領一邊吃一邊尋思:我哥現在這麼有錢啊,生活這麼好!天天都吃魚和肉啊,這回我說什麼都得留在大連,打死我也不回河南了。劉剛領把碗裏所有的菜都吃了個幹幹淨淨,這才下桌。說實在的,劉剛領平生從來就沒吃過這麼香這麼有味道這麼管夠的魚和肉。後來,當人們管劉剛領叫劉百萬的時候,無論上多麼高檔的飯店,吃過多少人間美味,他都是那句話:“這菜,沒有當年我哥給我做的紅燜鯉魚和排骨酸菜好吃。”
當時哥哥的生意剛剛走上正軌,自己也是癩蛤蟆墊桌腿——硬挺著呢,沒有更多的精力照顧劉剛領,於是每天給他10元錢,自己就上班去了。
先前那幾天劉剛領還挺樂嗬,每天拿著老哥給的10元錢,上午看一個循環場的錄像,中午來一碗過橋米線,晚上哥哥回來了,哥倆再飽餐一頓……天天如此,劉剛領感覺其樂無窮,與在河南的日子比,這裏就是天堂。然而,十幾天之後,劉剛領待不下去了,哥哥前腳走劉剛領後腳就出門,自己摸到了勞務市場,也巧了,那天剛一到市場就被一個饅頭鋪的老板給看中了。就這樣劉剛領來到了這家饅頭鋪,一個月300元工資,管吃管住,活兒也不複雜,無非就是買麵、和麵、蒸饅頭、送貨,雖然累點兒,但是和以前幹過的比起來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劉剛領是一個苦命的孩子,10歲就輟學在家,14歲開始和姐夫到河南焦作打工,在一家耐火磚廠脫坯,每天都灰頭土臉的;15歲又和姐夫一起南下溫州,在紙箱廠、電器廠、燈具廠打零工,過著到處流浪的生活;16歲又到天津,給一個飯店炸油條。那些日子,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娛樂,也沒有尊嚴,一包行李往肩上一挑,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家。現在和老板的兒子、外甥女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像兄弟姐妹一樣,劉剛領很知足。
劉剛領年齡雖然小,但是已經在外麵闖蕩四五年了,會看人臉色,會來事兒,會說話,所以挺招老板喜歡。剛來那天,老板家做的是雞架燉酸菜。其實這在大連是一道很尋常的菜,饅頭鋪裏的人可能常吃,所以誰也不愛吃菜碗裏的肉,都吃酸菜。劉剛領這時突然想起娘曾經告誡自己的話:“出門在外吃飯的時候要記住,不要老夾菜裏的肉,肉是金貴東西,人家給咱夾到碗裏咱吃,不夾到碗裏不能吃,不然讓人覺得咱沒教養。”劉剛領看著碗裏的肉,真是饞啊,就是不好意思吃,除了老板娘剛上桌的時候給夾了一塊以外,整整一頓飯劉剛領也沒敢主動吃一塊雞肉。
飯後老板娘的外甥女七手八腳把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收拾在一個碗裏,毫不猶豫地倒進了門口的垃圾桶。劉剛領眼饞地看著剩下的大塊大塊雞肉就這樣變成了一堆垃圾,真心疼啊。晚飯收拾利索之後,老板和老板娘上樓去了,老板娘的兒子出去玩遊戲了,屋裏就剩下了小姑娘和劉剛領。剛見麵也不熟悉,沒什麼話,劉剛領就站到了門外,他嗅著垃圾桶裏的雞肉味,胃裏就一陣反應,從裏麵往外爬饞蟲,說實話,他真想把垃圾桶裏那些雞肉挑出來洗一洗吃掉。
用劉剛領自己的話說,在饅頭鋪裏的那些日子就仿佛是在天堂裏一樣。吃的再也不是殘羹剩飯了,每天都有他最愛吃的白麵饅頭,而且那饅頭做得那麼鬆軟、香甜、可口。他再也不用到處流浪了,住的地方雖然不過是饅頭鋪的一個大廳,但是既舒服又幹淨,以往的工棚根本沒法比。尤其是每天還有那個比他小一歲的妹妹陪伴著,簡直是幸福死了。要不是後來女孩被老板娘給趕走了,劉剛領到今天可能還在溫柔鄉裏過著比“天堂”還美的甜蜜生活呢。
這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的生活是需要變化的,死水一潭,時間長了就什麼激情都沒有了,創業更是如此,最重要的就是激情。
愛情是一劑最好的興奮劑,在這副興奮劑的催化之下,劉剛領不僅快樂而且勤奮,一切吃苦的活兒、挨累的活兒全都被他包攬了。機會來了,劉剛領獲得了老板的充分信任,饅頭製作的全部要領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什麼牌子的麵粉便宜又好吃,多少麵放多少酵母,開鍋幾分鍾饅頭成熟,東山一帶都有哪些客戶……所有這些過去隻有老板自己知道的細節,現在都教給了劉剛領,劉剛領儼然成了一個“二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