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安三年,冬。
未央宮長明宮燈,乃是為恭迎帝王寵幸,一盞盞宮燈罩著紅布,紅燭帳暖,不知是多少不受寵愛的女子的血淚。
雪妃倚在金絲軟塌上,白衣單薄,雪白狐裘披在身上,皮膚白的幾乎透明。毯子正中央燃著炭盆,讓房間溫暖的與外麵天寒地凍的時節格格不入。她眉眼細長,半眯鳳眸,端的是嫵媚動人。
君邪坐在母妃旁邊,宮女殷勤的將荔枝去了皮喂給他,他眯著眼慵懶的看著窗外。
這個時候,父皇該下朝了,父皇應該從勤政殿坐上龍輦直接讓宮人來未央宮,未央宮精致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父皇會高興的在晚膳時詢問自己的功課,不過治國之道和太傅的作業,也全都溫習了,父皇一定很高興。
君邪對著窗戶發呆,心裏卻雀躍的快要跳起來。狹長的眼睛眯起,因為學識初見高位者的淩厲。
小太監聲音細長道:“皇上駕到。”
聲落,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入內,金線龍袍威風凜凜,隨文帝的進入攜雜寒氣。雪妃柔柔起身,輕移蓮步。還未行禮就被文帝扶起,環住纖腰到紫檀雕花方桌旁,文帝手指摩挲過雪妃絕美的小臉,揮手讓君邪也過來。君邪坐到母妃和父皇的對麵,宮人已經傳膳,母妃今日親自下廚,隻因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但出乎意料,文帝有些心不在焉,雖掩飾的很好,卻還是被雪妃一眼看到。文帝也未檢查君邪的課業,一時間,有些靜默的可怕。
垂首恭敬立在兩側的宮人,卻是各有心思。好像今天,有個貴人要誕下皇子了,不過皇上知道了也無反應,隻是淡淡的應了聲。又來到雪妃娘娘的未央宮,足可見皇上對娘娘的寵愛。
君邪歪著頭,他並非什麼都不懂,但宮廷傾軋又豈是這被護在危險之外的稚子可懂的。便懨懨的坐在一旁,眼睛不時望低語的母妃和父皇那裏看。
晚膳還未用完,太監張央就衝了進來,一張臉煞白煞白的,驚恐不定。雪妃一聲冷喝,那雙桃花眼裏晦暗難明的神色,讓向來圓滑的張央也打了個寒顫,但今日之事事關皇嗣,他索性豁了出去。
竭力忽視雪妃陰冷的目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皇上,玉貴人誕下皇子,但……”張央欲言又止,伏在地上隻看到皇上明黃色雲紋長靴,饒是雪妃移開了目光,他的心髒卻還是懸在哪裏,心跳像擂鼓聲一樣。
伴隨文帝從爭權惡鬥中登上皇位,到如今張央也有些看不透皇上了,伴君如伴虎,他的一顆腦袋不會有任何人憐憫的。
用餘光悄悄瞄了一眼,陛下似乎並無情緒,依舊懷抱著嬌小的雪妃。
“但是什麼?”文帝陰鷙的眉眼不悅的皺起,張央也算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麼說話做事還是拖泥帶水的!
張央在宮中得以立足並成為皇帝的貼身太監,早就是人精一樣。有皇上這句話,連忙把所見的一切說出:“皇上,玉貴人誕下四皇子,身體虛弱竟然血崩而死。皇後帶大皇子前去探望,不料被產婆抱下去的四皇子……四皇子失蹤了!接著,兩位產婆的屍體在四皇子房內發現,氣絕多時。”
文帝大掌猛地擊向桌子,精致羹湯灑落一地,臉上怒氣扭曲,聲音冷然:“皇宮守衛森嚴,竟然有人明目張膽的謀害皇嗣,好啊,眼裏還有我這個帝王嗎!”
他驀然盯著雪妃,雪妃貼在他胸口,纖纖玉手把玩著及腰的墨發,悠閑的緊。
文帝強抑下怒氣,目光遙遙望向遠方,緊抿薄唇,喉嚨裏擠出了一個“滾”字,不知是對張央說的,還是對雪妃。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室內還有淡淡的龍涎香和一地狼藉,雪妃冷靜的讓宮女收拾。臨窗而立,似乎能看到那個男人決絕的身影,一雙清澈的眸子盈滿了淚水,君邪跑過去抱住母妃,他什麼都不懂,可母妃難過了,自己一定要保護母妃。